第三百二十九章 番外二·流崖 上
?嬉笑声如这世上最动听的曲调,自别墅内流出。
青石板铺制的羊肠小道上,一棵巨大的榕树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头戴着大大的兜帽,苍白的脸,那眼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浑身散发着淡漠浮华的出尘之感,而那凉薄的双唇却是勾勒出浅浅的笑意。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袭红色长裙的女子,周身冷冽,眉眼带着几分不解和忧色。
“主上,我们这么辛苦地才从荒寂出来,你那么的想念她,为什么来都来了反倒避而不见呢?”狐望着流崖,疑惑地问道。
“我这副样子,露面也只是徒增他们的困扰罢了,眼下能感受到她的幸福,我已知足了。”流崖神色寡淡,淡淡回道。
狐看着流崖的模样,一颗心被揪地一阵生疼,他剜去了自己的双眼为叶染塑身,用千年修为让叶染恢复意识重化僵尸身,而做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想让林曦带着绝望而活,不想她困在梦魇内让心荒芜。
他逼着叶染发下毒誓不告诉林曦这一切,为的不让林曦对他心存歉疚,他承受的所有令他变成如今的模样,没了眼睛,没了修为,违反六道三界法则被囚禁在荒寂之中永世不得踏入六道三界半步,而林曦却什么都不知道。
狐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可以穷尽所有去救自己心爱之人的爱人。
眼前的流崖,虚弱的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将他打倒,他是始祖僵尸,自天地混沌初开便应世而生的存在,却因为一个女人,一份一辈子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付出到如斯地步。
“走吧。”流崖抬了抬手,狐连忙扶了过去。
他虽看不到,可他却可以听,可以去感受,知晓如今的林曦过的很好,他们很幸福,他便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主上,我们去哪?”狐问道。
“回荒寂。”流崖淡淡道。
“什么?”狐一惊,“主上,我们好不容易才从荒寂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流崖没有表情,狐也看不出流崖的心思,然而心底却染上了几分不安。
“我违背天理为叶染重塑元身,逆天改命,天上的老家伙们又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荒寂是一场交易,也是彼此的一个约定罢了,若我离开了荒寂,他们一定会来找林曦麻烦的,这一次,我回去,而你,不用跟着我了。”流崖平淡说道。
狐的心咯噔一下,她抓住流崖的手,急急道:“主上你要赶走属下吗?”
“我怎么会赶你走,狐,这么多年了,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你跟我永生永世留在那片荒芜之地,没有日月,没有生机,唯有虚空一片,你的未来不应该是那样的。”流崖缓声开口。
狐连忙摇头,“主上,是属下心甘情愿的,属下愿意一辈子侍奉主上,主上去哪,属下便去哪,但求主上千万不要赶走属下才好。”
流崖轻叹一声,“如今我只是废人一个,你这又是何苦呢?”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我的主上,从你将我带入通天阁,转化我,教我本领开始,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些恩情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如果流崖看得到,就可以看见狐那眼中含着的晶莹,如果流崖看得到,就可以看见狐那眼底浓烈的情谊。
然而流崖看不见。
在他的心里,狐只是一个忠心的手下,他的得力助手。
可是流崖不是傻瓜,千年来,她一直默默跟在自己的身边,没有半句怨言,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她怕是也会立刻自刎当场。
只是这份情,他无福消受,也承受不起。
于狐,他终究是有负于她,又怎么可以让她放弃所有陪自己永生感受那孤寂和荒凉,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然而他却不能因为自己的心甘情愿去牵连一个无辜之人与他一并承受这份后果。
“狐,你不欠我的,你也不是依附我而生,离开我,做回你自己,好好的过属于你的生活。”流崖抽回手,不等狐开口,捏碎了手中的珠子。
一道炸雷平地而起,带着一阵诡异的黑雾将流崖瞬息吸了进去,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要!”狐惊叫出声,却终归慢了一步,手擦着黑雾而过,眼睁睁看着流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荒寂,摒弃在六道三界之外的荒芜之地,这里没有日月,只有永远昏沉的天和无边无际的沙海。
流崖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在沙漠中,呼啸的风沙滑过他的周身,他用最后一点的意识感受着他要去的方向。
“流崖,你胆敢擅自离开荒寂,你可知罪!”一道低沉嘹亮的嗓音出现了前方,流崖顿住脚步,嘴巴扯出一抹邪佞的笑。
“知罪?我甘愿留在荒寂只是厌倦了尘世,你以为凭你们那些法则可以来制约我?”流崖冷冷说道。
“还当自己是始祖僵尸吗?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你逆天改命就是犯下天条,即便你不属于六道三界,可你却身在六道三界,这些罪行是你主动要承担的,我们谁都不曾逼过你!”来人讥讽道。
“那你来是要确定我死了没?好让天上的那些老家伙彻底放心?”流崖冷笑一声,说的云淡风轻。
“你!”来人一时语塞,他愤然地看着流崖,冷哼一声道:“要杀你轻而易举,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谅如今的你也没法再做出有违天理之事,既然你已自己回来荒寂,这件事便就这么算了,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流崖感受着气息波动,知道来人已走,他摇了摇头,低叹一声,真是狼狈啊,连一个小小天神都可以这样数落他了。
他走了很久,凭着些许的感知回到了石屋。
这里纵使荒凉却也安静,流崖摸索着躺进石棺,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