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卢苏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她埋在枕头里不愿睁眼，只一只手顺着音源探过去，摸索着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喂。”

“苏苏，还没起床吗？”是钟女士打来的电话。

“嗯，妈，”她翻个身平躺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还没。”

“虽然是周末，但也不能这么睡过去啊。”钟女士开启说教模式，“要多出门走走，锻炼身体，一天天宅在家算什么。”

她甚至想举个例子，“就我们单位那个王……”

即使还不甚清醒，卢苏的生存本能还是立刻做出了反应，她打断母上大人的发散思维，转移话题，“妈，你打电话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钟女士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她收住话头，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说：“就昨天我和你刘阿姨离开之后，你和人家小陈说了什么？怎么晚上你刘阿姨就和我说你和小陈两个人不太合适，要再看看？”

果然，钟女士打电话不是在催婚就是在说和催婚有关的事。

卢苏依旧闭着眼不想睁开，只是她的意识已经渐渐回拢，听到母上大人说起陈平康，不禁有些兴致缺缺。

“妈，我和他相处真的很不舒服。”她带着些小脾气不情愿地嘟囔。

“怎么不舒服了，人家小陈看着就一副温温和和脾气很好的样子。”钟女士驳回卢苏的话，“你就是天天宅家里宅久了，和人都脱节了聊不到一起去，所以才觉得相处的不舒服。”

“妈你说的好像我不去上班一样。”卢苏无语，她有些被气到，睁开眼坐起来，满脸都是不高兴。

钟女士不管那么多，依旧疯狂输出雷点，“要我说，你不如真的辞了这个工作，去小陈公司上班算了。”

“妈！”卢苏被点燃，她打断钟女士的话，“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去他公司，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行行行，”钟女士也来了气，“我不想，我不想你自己找个男朋友带回来啊。”

“我有男朋友！”

说完，不止钟女士愣了，连卢苏自己都呆住了。

呜，自己怎么就气得开始胡说八道了呢！

卢苏懊悔不已。

她因为没睡够被电话吵醒，本来就带着些起床气，结果钟女士不仅上来就是一通质问，还嫌弃自己的工作，一时之间情绪不免上了头，只想着反驳钟女士的话，于是脱口而出……呃，一句瞎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钟女士先开了口：“你有男朋友啊，那改天带回来给你爸和我见见。”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卢苏解释的机会。

卢苏一噎，满腔的无奈无语无力没地方发泄。

“啊啊啊——”她裹着毯子在**打滚。

微信忽然“叮”的一声，她气鼓鼓地拿起手机点开。

男朋友：醒了吗？

嗯？男朋友?

卢苏揉了揉自己的眼，这也没花啊？难道是在做梦？不然她怎么刚说自己有男朋友，就真的有男朋友给她发信息。

她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疼，不是梦。

那这个人是——卢苏疑惑地往上翻聊天记录——杜仲言！

而且她还给他发了“在相思你”……

天啊！

卢苏惊慌不已，她整个人直接呆住，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有心噗通噗通地乱跳个没完。她这是表白了？

那些在云下悄然滋生的感情，那些被她逃避的心动，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又在下一瞬间被强行压住。但感情这个东西于她而言过于虚无缥缈，就像风一样，无形，也抓不住，说到底不过是镜花雪月一场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更何况，她好像还醉酒调戏了人家……

卢苏的脑补能力一向出色，她从新的备注以及聊天记录里隐约还原出了一个自以为的真相——

她告诉杜仲言自己在酒吧，又说了“相思你”这样约等于表白的暧昧话语；杜仲言看她已经喝醉，怕她是一个人在酒吧会出问题，于是询问了地址过来找她；她看到赶来的杜仲言，心中掩埋的情感倾泻，借着醉意和他表了白，而他只能哄小孩儿似的答应了她的表白；她开开心心地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男朋友……

卢苏裹在毯子里，满脸写着生不如死，就好像喝醉了之后把博物馆里的古董瓷器砸了一样，她现在整个人就是绝望，后悔，悲愤。

只是在这些沉重的负面情绪积压之下，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卢苏完全忽视自己心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开心，只丧着一张脸给谢明双发信息确认。

su：昨天杜仲言也来M了？

谢明双估计还睡着，她迟迟没有回卢苏的信息。

卢苏只好又切回和杜仲言的聊天框，看着那句“醒了吗？”，她犹豫片刻，手有些抖地打字。

su：醒了。

对面很快回了信息。

男朋友：我在你的电饭煲里给你煮了粥，可以起来喝点，养胃。

？？？

什么意思！她不仅调戏了人，还非要让人家送她回家吗？

卢苏的脸更丧了。

杜仲言以后估计会和她保持距离吧……

《山月无边》的后半本估计也听不到了……

她仿佛陷入了幽暗深邃的海底，整个人都闷闷的，只是眉眼低垂着保持理智打字。

su：对不起。

su：我醉酒之后太跳脱了，给你造成困扰了，真的对不起。

眼睛似乎有些酸涩的，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忍住，低着头想，为什么会想哭呢？是因为会失去杜仲言这个朋友吗？

好像不是。

她不清楚，或者说，不想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流泪。

卢苏直愣愣看着和杜仲言的聊天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新消息发出。

或许这就是他的态度吧。

她关掉手机，整个人呈大字瘫在**，任由失落的情绪像潮水般漫出。

微信“叮”“叮”两声，她缓慢地摸起手机看，一条信息来自谢明双，另一条信息来自杜仲言。

她先点开和杜仲言的聊天框。

男朋友：没有困扰，我很开心。

他是……疯了吗？卢苏先是生出些不可置信的困惑，继而又忽然十分感动——

他一定是怕自己太难堪，所以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好贴心！

卢苏看杜仲言如此反应，更觉得醉酒后的自己简直像个劫财劫色的山匪，她心中愧疚难当，不知道如何回复杜仲言，只好先去看谢明双的信息。

谢明双：是来了。

谢明双：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谢明双：【图片】

卢苏毫无防备地点开，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脸颊醉得已经通红的女孩儿，手臂死死缠上男人的脖子，唇也紧紧贴着他的唇；而男人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样，只脸上清晰可见的震惊。

显而易见，她不是表了白，而是，

强吻了杜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