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娟低下头，“医生，让我考虑一下。”
沈文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如果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名。”
林娟愣了两秒，紧接着摇头，“我没有亲人在这里。”
她二十五岁就在辛家打工，老家那边，唯一的妹妹已经过世，妹妹只有一个女儿，也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些关系很疏的亲戚。
沈文修：“要不，你跟辛落商量一下。”
林娟抬眸，“不……不要让我家小姐知道，我不想她担心。”
“这……”沈文修露出为难的表情，“我答应过辛落，你的情况要如实跟她说。”
林娟觉得沈医生说话的语气，似乎跟辛落很熟稔，不禁好奇问：“您跟我家小姐认识？”
沈文修镜片后的眼睛弯起，“嗯。两年前在国外认识的。不过……”他剑眉微微笼起，“辛落好像不记得我了，真的太奇怪了？”
林娟垂眸，“那是因为我家小姐两年前出过一场事故。”
沈文修眼睛微微瞠大：“什么事故？”
林娟见沈医生人好，便说：“两年前，我家小姐去国外游学，不小心从酒店楼梯摔下去。醒来后，她忘记了一些事情，所以她若是不记得您，您别怪她。”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沈文修还是张大嘴巴问：“她失忆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林娟想了一下，说：“两年前的冬天。”
沈文修沉眸，那不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想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肖澈。
再查查，辛落出事具体是哪一天。
也许他们一直误会辛落了，她并没有丢下肖澈自己离开。
“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关于手术的事，你尽快决定。”
“医生，那个手术……要很多钱吗？”林娟一脸踌躇。
“您是担心钱的问题？”
“我只是辛家一个仆人，没有太多钱。”
沈文修想说什么，忽然听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回过头，看到了辛落。
“沈医生，你也在？”辛落惊讶地问。
沈文修笑的温和，“我来查房。你们聊吧。”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
辛落走到床边，放下水果篮。
“小姐，你太破费了，人来就好，干嘛还买水果？”林娟说。
辛落拉开凳子，在病床边坐下，“没事，吃不完你分给病友或者外面的护士。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胸口已经不痛了。”
想到自己给辛落添了麻烦，林娟很不好意思。
“我听沈医生说是你背我来医院的，”林娟伸手，怜爱地摸摸辛落的手臂，“这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辛落展颜一笑，“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林娟抿唇。
既然沈医生是小姐的朋友，小姐迟早会知道的，不如干脆自己说出来。
“结果不太好，要做心脏手术。”
她叹了口气，“我身体一向不错，年轻时得个感冒，喝点姜汤就能熬过去，怎么老了偏就得这么个病？”
辛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林妈，听医生的话，手术该做就做，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来搞定。”
“二小姐，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说。”
“我房间书桌里有本存折，麻烦你帮我取来。”
辛落愣住，反应过来，嗔怪道：“不是说了钱不用担心吗？”
林妈摇头，“不行。我不能再给辛家添麻烦，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钱，我可以自己付医药费。”
辛落见她态度坚决，没再和她纠缠。
***
离开病房后，辛落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黑色西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身姿挺拔，侧颜像极了汤厉爵。
辛落摘下墨镜，生怕自己看错了。
可是电梯门很快合上，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傍晚时分，霞光漫天。
辛落走在马路上，越想觉得医院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汤厉爵。
难道他根本没出国？
辛落摸出手机，给汤厉爵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厉爵，你回国了吗？”
“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辛落紧缩的心脏松开。
她娇嗔道：“那你怎么没找我？”
“工地项目有个工人受伤，我得去处理。”
辛落彻底放心了，原来她没看错。
汤厉爵真的去过医院。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空了再找我。”
“好，等我电话。”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肆意充斥。
汤厉爵背靠着墙，黑色衬衣的领口纽扣解开了两个，隐隐可见锁骨，修长指间夹着根快要燃尽烟，缓缓腾起的青白烟雾衬得那张淡漠的脸多了几分凉薄。
医院治疗室里，孩子发出了低低的隐忍的啜泣声，让人心生不忍。
汤厉爵眉头紧紧的拧着，烟蒂被收入掌心。
星火灼烧着肌肤，他却淡着一张脸，好像一点都不痛。
他长相太过英俊，路过的小护士都不禁会多看一眼。
咨询台前，端着药盘子走进来的小护士忍不住跟护士长打听。
“外面那位是汤厉爵吗？”
“是啊，”护士长瞅着她激动的神色，点着她额头笑道，“你们这些小女生呀，看到帅哥就两眼放光。”
小护士撇撇嘴，“高富帅呀，哪个女人不喜欢。他来医院干嘛？”
护士长指了指治疗室。
小护士瞠大眼睛，压着声音，“他跟病房里那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不会是私生女吧？”
“别乱说，我听到那个女孩喊他哥哥。”
治疗室的门打开，医生推着病床走了出来，汤厉爵带着小张紧跟其后。
“第一阶段的化疗已经完成，彤彤表现的很勇敢很坚强。”医生对汤厉爵说。
“骨髓库有消息吗？”
医生叹了口气，“暂时没有合适的配型，有的话会再通知你们的。”
医生摇摇头离开了，汤厉爵进到病房里。
做完骨穿的彤彤很虚弱，面色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一双大眼睛漆黑的像无底洞。
“彤彤。”汤厉爵轻声叫了一句。
小女孩微微抬起眼皮，看到他的瞬间，眼底像是注入了光华。
“哥哥——”她发出干涩的，像小奶猫叫般的声音。
汤厉爵坐到床边，低头看她，目光柔和。
“医生叔叔说彤彤很棒。”
汤厉爵伸出手掌抚摸小女孩的脑袋，却不小心扯落一丝长发。
他手掌一缩，将那根发丝纳入掌心。
比之刚才的烟蒂，烫手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