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典吏

(王典吏是我原创的人物,部分设定参考大大的主角,大大没有交代在主角到葫县前,葫县是否曾有过典吏,可能跟大大以后的剧情会有所冲突)

当华乡长正在大谈政治哲学的时候。王典吏迈着颇为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吏舍,刚到住处门口,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只见一清丽无双的红衣美人聘聘婷婷般立于屋中,脸上带着浅笑看着他。

“月舞!”王典吏惊喜的叫了一声,将女子紧紧地抱了起来,阳光从窗棱的缝隙中射进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雾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没羞没羞,”打开门的年轻女子,用手指刮着粉脸,打趣道:“舞姐姐你这样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了?”

女子两颊绯红,羞臊地把脸埋在男人的怀中。

“翠瑶表妹就别逗舞儿了。”王典吏爱呢地轻抚乌黑如墨的长发,“葫县驿路这段时间不安全,我本想到鹿角镇去迎,谁知你们已经到了。”

“都是舅舅前后打点,我们才能到这里。”女子抬起头。

王典吏抬头瞥见站在阴影里的老人。

“福伯,如果不是您,我和月舞就要天涯海角了,我欠您的。”王典吏放开了月舞,走到老人面前抱手一躬道。

“王公子,只要舞儿能过的幸福,我这把老骨头不碍事。”福伯稽礼道:“但我不能在此久留,否则水家要怀疑我了,舞儿王公子,保重!”

“翠瑶你来送送福伯吧。”福伯走到门口,突然地对小姑娘说。

“啊?让舞姐姐送吧,您可是他长辈,而且……”翠瑶一脸不愿意:“而且我还没跟表哥说说话呢。”

“让你送你就送,傻丫头。”王典吏说道:

“好吧,但是我要买吃的。”翠瑶不乐意地嘟着嘴

“好,好……”福伯回头看了一眼还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脸含笑地带着翠瑶离开了吏舍。

看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王典吏好奇地看着屋内贴满了喜字,**都换大红的被褥,一对龙凤红烛映着两人满屋**。

“这……这是什么意思?”

“晨哥哥,”月舞柔柔地说:“自从我们成亲后,你就匆匆赴任,连房都没圆……”

“难道你爹同意了?”王晨惊喜道。

月舞上摇了摇头。

原来两人竟是私定终身!

王晨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娘子。”

女子满脸含羞,头靠在王晨胸膛上,这才柔柔地回道:“相公。”

怀中女子布衣荆钗,样貌更谈不上绝美,但是这种百依百顺的柔美,却更加我见犹怜,这一声相公,王晨立马轻了几分。

扶着挨床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

“什么时候到的?”许久之后,王晨打破沉寂

“昨晚就到了,福伯知道你的屋子在哪,所以就直接带我们进屋了,我和翠瑶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装饰了这间婚房,不错吧。”女子洋洋得意的看着**:“结果等了一晚你也没回来。”

王晨微微一愣。

因为知道孟庆唯拟了一份名单,要将非孟庆唯亲信的人调去看城门,其中有几个人和王晨颇为投缘,所以拜托到王晨头上。

为了说服花晴风,他在县衙里准备了一晚没有回吏舍,没想到被华乡长连同孟庆唯一同赶出来了,准备的材料都没用上,却耽误了与佳人相会。

“我本来以为我有了官身,你父亲就会同意你我的亲事,可是没想到他依然固执。”王典吏有点郁闷。

虽然月舞不计得失,私定终身,但封建时代,讲究父母之命,自由恋爱有个统称,叫“**奔”……

虽然在葫县这里,礼数不大管用,但小登科却没有父母的祝福,依然是一种遗憾。

“我父亲一心想把我嫁给黄管家,相公已是官身,我父亲却见钱眼开,只看重那黄家的彩礼。”谈起父亲,女子不由地一叹。

黄家三代前曾出过朝廷的大官,虽然这三代无一人再能中举,但黄家依然是当地大户,良田连阡陌。

她父亲和大舅子福伯都曾是黄家的账房,后因大房分家,他二人与二房关系匪浅,便自立了门户。

他父亲看中的黄大总管是黄家的家生子,虽是一个仆人,在当地是仅次于黄家大老爷的人物,手下掌握着一百多号壮丁不说,逢年过节黄家给的赏银就达百两,更遑论每年经他手的数千银子。

王晨也是知道黄家的,他就是在月舞的家乡游学时,才与月舞相知相恋。

黄家家大业大,连黄家区区一个家生子,说句话,县令县丞也要给面子。

而王晨这个年俸只有几石、不入流的典吏,连官都不是,自然入不了岳父的法眼,更何况他与月舞相恋时,他只是一介秀才。

再说既便能转官又能如何?明朝重典治吏,地位再高,官身说没就没了。即便能做到致仕,下代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家势很快就败落了,除非坐到内阁首辅那种地位。

而且地主的地是可以继承的,大地主的势是可以继承的,家生子只要抱好主子大腿,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前景都是远超下层官员。

月舞的父亲趋炎附势,宁代代当大地主家的奴仆,也不愿做普通官员的泰山,

当然这也仅指像花晴风、王晨这样只有官身,身家却一穷二白之官,明代许多官员身为高官同时也是大地主。

幸亏有福伯出手,也就是月舞的舅舅。

福伯月舞的父亲非常不屑,常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不想抱黄家的大腿。

所以王晨赴任之前,他将王晨的表妹留下,就是为了玉成这段姻缘。

“娘子,现在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王晨没有理睬外面早九点钟的太阳,坏笑道:“而且为夫在县衙工作一整晚,已经非常疲乏了。”

说完王晨色眯眯打了着月舞,月舞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只能柔柔道:“一切依相公……”

王晨轻轻一拉,两人便躺倒在**了…………

“这里的简直就是无政府主义,朝廷应该派来个军阀,而不是文官!”华庆峰弹了弹文档,对着花知县大喊。

后者则无奈道:“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看着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文书都被人修改过,但是并不高明。”

华庆峰并非智商超群之人,也没有练就火眼金睛,但是好歹做了数年的基层工作,整天与文书打交道,更何况明代的文书都很简单,而葫县这种小县的就更简单了,基本就是流水账,而经验告诉他葫县文档中的问题太大了。

这刑狱案件大量积压,破案与其指望捕快,倒不如指望犯人自己钻牢里去。

而被关押的犯人则是迟迟未能判决,居然还有被关押数年犯人没有定罪!

这办案效率足够让任何一名公安厅长把局长掐死。

还有这个征税赋,数额几等于零,这还是明代没有负数的概念,但是华庆峰怎么看都觉的总额都应该是个负数。

“你看这里,李家寨被打死一人七人轻伤,行凶者张三王五。高家寨两人重伤四人轻伤,行凶者张三。”

“这有什么不对?”

“不对大了,这张三一个人,居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把高李两家十五个大汉打死打伤,然后还能毫发无损地从容逃脱。他是武林高手,还是修有仙法?”

花知县被堵的哑口无言。

“还有葫县城内聚众斗殴,当街行抢的李四在被砍头后,又在**良家妇女,被打了二十板子,这转世好汉还要十八年呢!”

“再有李家寨纳粮二百石。”

“这不少了,王宁为自个政绩时还真有两下子。”花知县不以为然,他一直认为税赋难征只是王宁从中作梗罢了。

“是吗,那么同年李家寨遭春旱,从府衙借二百石是怎么回事?”

“这不还上了嘛……”

“这本事还真是大,春天旱到要借粮维持,秋天就能还上。而且看上去是还上了,为什么用的是上缴的税粮?”华庆峰揉着睛明穴道:“这根本是为了做假冲账。”

“你居然能看出来。”花晴风颇为惊讶。

当然能看出来,稍微有点现代逻辑的人就能看出来,可是花晴风读的都是四书五经,研究的是经义策问,商人乃是贱业,儒生岂会去研究账目。

但是明代的账目还是很简单的,其实就算没有学过在基层干上几年,也能无师自通,但进士要么候阙,要么上来就是一县之主,哪有机会累积经验。

所以花晴风的悲剧也是读书人的悲剧,更是国家的悲剧。

“不过我们也是颇有收获。”见葫县知县情绪低沉,华庆峰安慰道:“从签押来看,就知道孟庆唯和王宁的地盘在哪,然后再看看经办人员,就知道谁是他们的亲信,谁不太服从他们。”

“这么简单?”花晴风有些不相信。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从这上面我们只能知道大体情况,对这些吏员还要去分析甄别,”华庆峰说道:“但是只知其一比一无所知要好,关键是孟庆唯王宁他们以为我们一无所知,这就让我们手中握有优势。”

采集信息再进行分析几乎是门现代学问,需要对法律、财政、经济、会计都有所涉猎,分析——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几乎是一种本能,大家和普通人的区别仅在于获取信息的能力。但古代读书人就没有这种本事了,要不然清末的绍兴师爷能凭借那点微末的分析能力横行官场?

“那也没什么用,还是对付不了孟、王二人。”

“闻言,华庆峰不由地用鼻子哼了一下:“人望、知识、人脉、权力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厚积薄发才是正道,就想一下子达到目的,真是键盘革命家。”

话说古代读书人好高骛远的个性跟键盘革命家还真像。

“比如这个王晨王典吏,嗯,真有意思。”看着手中材料,华庆峰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他居然和孟庆唯没有任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