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吾家有子初长成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张敏急急下床,不经意被绊了一下,踉跄跌倒,就这么一瞬,阿福就消失在了眼前。

不顾身上传来的痛楚,张敏快速起身,冲了出去。

在阿福将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终于赶上,抱住了已经跨出一步的阿福,急速的关上了门,重新回到寝殿。

“殿下,您想要做什么?”口气有些喘。

“张伴当,你也听见了不是?就是那个人害了娘亲,我要去找父皇,让父皇将她抓起来。”阿福睁着一双水眸,高声叫嚷。

连忙捂住了阿福的嘴,张敏心下暗忖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殿下,不可莽撞,此事万万不可闹到陛下那里!”张敏面色很是郑重。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父皇?告诉了父皇就可以抓住那个坏人了!”在阿福的眼中,自己的父亲无所不能,肯定会抓住害死母亲的凶手的!

“陛下,我们有证能够指认万贵妃么?我们没有!陛下如何能够相信?”

就算有了证据,凭借自己多年深宫中的所见所闻,陛下对于万贵妃的宠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张敏对于这明晓的结果颇为无奈,又无法和阿福解释,只得含糊交待。

而且对于这流露出来的消息,张敏感觉很是蹊跷,心中警惕更深。

“可是,就这样放任坏人不理么?那娘亲的仇如何报?”阿福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不为娘亲报仇,小脸上满是不甘以及愤恨。

“殿下,现在事实还不清楚,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张敏心惊,当初纯稚的孩童如今就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可是,如果真是那个坏人害了娘亲呢?”阿福并不放弃,眼中燃烧着一簇火焰,看着张敏。

“殿下,就算是她害了您的母亲,我们也有了充足的证据,这样您也不能去见陛下,您想想看,陛下和那人几十年的感情,如何会因为这就将她治罪?”

纪氏的离去太过突然,弄的张敏措手不及,本来不想让他这么早就接触面对宫廷皇家的阴暗,可是看着他此刻的愤恨神色,张敏无法,不得不提前对他说出事实的残酷,虽然他知道这会让阿福伤心,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要知道真相,才能在这深宫中一步步的学会保护自己。

“你是说,娘亲加上我还不如那个坏女人么?”阿福听出了张敏话中的隐意,愤恨的神色褪去,疑问,不信,恍悟,伤心,难过,一次次的变换,待到话一出口,面上只剩了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殿下,陛下还是很疼爱您的,只是不要在他面前说那人的坏话就好,万一真是她害死了您的母亲,您也不要让仇恨占据了您的心灵,您的母亲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您!”张敏蹲下身抚摸着阿福的脸颊,轻声安慰。

垂下的肩膀显示了现在阿福的难过,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会是父母的宝贝,可是**裸的现实让阿福认识到了自己并不是父皇心中重要的宝贝,他,抵不过那个有可能伤害了娘亲的坏女人。

听到张敏提到娘亲,将心中的寥落掩埋,阿福此刻专注的问着母亲的事情。

“真的么?娘亲是这样想的么?”

“必是如此,您母亲那样一个温婉善良的人必定不愿见到她唯一的儿子被仇恨淹没,她肯定希望您能平安成长,变得强大起来,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脑海中又忆起那个娴雅敏慧的女子,她也一定是如此希望的吧!

“好的,我不会告诉父皇,我要努力长大,变得勇敢坚强,这样就能搞清楚娘亲到底是因何而亡,我也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六岁的孩子,脸上的纯真稚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多了些不符年龄的隐痛和坚定,望着这样的阿福,张敏却分不清心中充斥着的是喜是忧。“好的,您这样想就对了,以后可不能再不吃东西了,不然如何能够长大?”阿福顺从的点了点头。

回望一眼这寥落冷清的宫室,将那些脑海中的回忆深埋,抱紧了怀中的阿福,张敏低语,“殿下,我们走吧!”

“嗯!”看了看自己曾经留下痕迹的地方,阿福终是不舍的点了点头。

纷纷细雨落下,院中的玉兰孤影横斜,已经变成金色的忍冬在雨中怒放,纵情燃烧着最后的生命,随着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这曾经寂寞的长乐宫在迎来了短暂的欢欣过后,重新归于宁静。

长安宫

“娘娘,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奴婢无丝毫隐瞒!”

如果张敏在此,必会听出此人正是在长乐宫中最先开口的女子。

“娘娘知道了,你且下去领赏,日后有吩咐再唤你!”得到万贵妃的眼神示意,罗织打发眼前仍跪着的人退下。

“奴婢谢娘娘赏,奴婢这就退下!”俯身叩首,满含恭敬的道谢,女子起身离去了。

待人走后,罗织关上殿门,回转身前,“娘娘,此事不成,还有下次,您切莫烦忧。”

“罗织,你说,本来那个小子都出来了,又被张敏给弄了回去,不知二人说了什么,竟悄无声息的返回了清宁宫,本宫甚是好奇。”

莲步轻移,来到妆台前,将发上的簪环拔下,透过铜镜望着身后动手给自己打散发髻的罗织。

那个贱人大殓,还要累的自己前往哭临,这一天繁琐的礼节折腾下来,委实疲倦的狠了,心中的沧桑瞬间弥漫。

“这个奴婢就委实不知了,不过那个小子确实没有去向陛下哭诉倒是真的。”和主子短暂对视之后,罗织立即垂眸,实话回答。

“哼,每次都是张敏坏本宫的好事,六年前是他,六年后亦是他,为了那对贱人母子,竟如此奋不顾身么?那好,本宫就成全你。”语中有明显的恨意,手重重落下。

紧跟着“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的碧玉簪在妆台上断成两截,碎了满眼的碧绿,好看的小说:。

“不过一个小人物,娘娘不值当动怒,伤了自个儿可如何是好?”罗织来到万贵妃侧面,仔细检视那双保养柔嫩的纤手。

“哼,不过是个玩意儿!”收回手,万贵妃起身,将身上的素服褪下。

转身吩咐,“告诉梁芳,本宫交待他的事情必须万无一失,别整日的跟他手下那帮乌烟瘴气的家伙胡闹,还有尽快准备,本宫等不及了。”

说完径自来到床榻坐下,罗织上前为其脱鞋,“娘娘放心,奴婢伺候您歇息之后立即去传话,您别多想了,今日累的狠,您好好歇息吧!”

“嗯,你办事本宫向来放心。”打了个哈欠,万贵妃轻移身体,慢慢躺下。

罗织盖好锦被,检查了被角,放下帷帐,关上窗棂,环视一周,低声交待好身边的宫人之后,转身出去找梁芳去了。

不多时来到了梁芳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见有声音传出来。

“钱能,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次进贡的都是这般货色?”正是御马监梁芳的声音。

“哎,咱家也很为难啊,这次确实是找不到更好的了,所以才选了这一批中货色最好的,公公息怒,下次一定进贡些极品来。”

另一道声音传来,罗织仔细听,原来是在外采办的御用监太监钱能。

“你看看你,什么态度,这次你自己呈上去,咱家可是一概不管!”气愤于钱能的办事不力,梁芳很是不满。

看来是给主子采办的事情出了问题,罗织也不等钱能答话,轻咳一声。

屋中的人惊觉,一个小宦官探了出来,待看清是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意。

“原来是罗姑姑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进。”小宦官躬身侧转,迎罗织入内。

梁芳和钱能已经听到来人是罗织,均起身相迎。

“罗织,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见到进门的罗织,梁芳率先开口。

“不急!”安抚了梁芳,罗织向身边的钱能福礼。

“钱公公,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呦,咱家可担待不起,姑姑别来无恙啊!”钱能出宫的时日较多,可是对于这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仍是不敢怠慢。

“承公公关怀,罗织甚好!”和钱能稍微寒暄,罗织面对梁芳,沉声开口。

“公公,娘娘命罗织来传话,说是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现在需要提前,并且必须万无一失。”

接到指示,梁芳正了脸色,“请回禀娘娘,咱家必定不负娘娘希望!”

“如此就好,不打扰两位公公了,罗织就此告退。”轻轻福身告辞。

两人忙回礼,只见走到一半的罗织在门口停住,露出柔美的侧脸来,“忘了说一句,两位公公,小心隔墙有耳啊!”不及屋内众人反应,移步远去了。

屋内的梁芳和钱能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公公,这娘娘吩咐了你什么事情啊?”钱能凑到梁芳跟前,一脸的好奇。

“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事情你还是少掺和的好,把你手中的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其他书友正在看:!”梁芳没好气的斜了一眼身边的人,甩了甩拂尘,丢下一脸郁卒的钱能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哼,不告诉就不告诉!”钱能虽说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带着身边的小宦官也离开了。

乾清宫

坐在榻上后的朱见深单手撑首,另一只手揉了揉紧绷的眉心,稍微缓解了下沉重的头。

“怀恩,来哭临的那些人都回去了么?”掩不住的倦意袭来。

“都已经回去了,陛下,您休息一会吧!”怀恩上前关切回禀。

“那就好,这一日忙碌下来,却是乏了。”看了看案几上的奏章,朱见深一声叹息,只好改日再批示了。

正要起身,就听到小宦官进来,“启禀陛下,袁指挥使大人求见!”

怀恩暗自思量,事情有眉目了么?看着朱见深,等他示意。

“宣!”一听到是袁彬,将想要休息的心生生压下,朱见深又端正坐好。

片刻,一身素服的袁彬进的殿来,正要叩拜。

“袁爱卿免礼,可是事情调查清楚了?”很是急迫,朱见深免了袁彬的行礼。

“微臣谢恩,陛下,此事却是有些诡秘。”袁彬想着传上来的消息,明明有问题,可是百般调查却总是毫无头绪。

“哦?竟有此事?如实道来!”没想到自认为简单的事情竟会让这位沉稳的大臣如此,朱见深急于知晓事情始末。

“启禀陛下,纪妃娘娘确实亡于剧毒砒霜,此事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均已证实,可是至于这毒是如何进入到娘娘体内,微臣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袁彬低声陈述调查的结果,可是这让朱见深非但没有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既然是进入体内,那肯定就是有人下毒,可检查过宫中饮食了么?”朱见深挑眉。

“陛下,微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饮食,所以将长乐宫中所有的饮食都检查了一遍,并且问询了宫人,都没有丝毫可疑的地方,饮食是完全没有问题。有宫人说娘娘亡故那一日,贵妃娘娘也曾带了食物过去,微臣也检查了那些带来的食物,亦无问题,微臣不甘心,还检查了宫中的衣物,器具,花草树木,都无任何问题,这正是微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汇报完毕,袁彬自己都觉得事情实在出乎意料,一个大活人中毒,在其宫中竟然找不到丝毫毒物的影子,怪哉怪哉。

“都调查了么?袁爱卿可有遗漏的地方?当日纪妃可曾出宫?”

听完禀报,朱见深蹙眉,能使人中毒,并且不留下蛛丝马迹,宫中竟有此种事情,如何了得。

“微臣亦调查过,当日娘娘并未出宫,所以更加匪夷所思,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深感失职,袁彬的话中多了几分自责。

“袁卿不必自责,这下毒之人手段高明,如何是卿之过,还调查出什么来么?”

连锦衣卫都没有调查出来,朱见深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启禀陛下,微臣在调查中,听到不少流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袁彬有些踟蹰。

“卿家但说无妨。”看出臣子的犹豫,朱见深有些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