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了又开始沉沉抽烟,坐在椅上吞云吐雾。
等到烟要燃到烟头时,她才将烟取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一脸欢愉放松的模样。
“那可真不容易。”女人将别在发上的银钗拿下来,手指轻抚着上面钗头镌刻的花纹,“能让他这么乖乖地听话在医院里住着。”
女人眼里带着廉价的赞赏:“阿棣,你做得真好。”
男人俯首称臣,急忙颔首不语。
女人脸上和悦的神情驱散,阴云密布。
“聪明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是。”
—
余硎第二天早上到警局时,就看见了宋幼生坐在警局外面的长椅上等他。
她妆容和以往一样齐整、一丝不苟。
余硎坐在了她身旁,宋幼生居然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仍然坐在原位上低着头发呆。
她这时候忍不住开始打趣道:“宋律,最近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宋幼生像是被余硎吓了一跳,眼皮往后跳了跳,这才回过神来,她视线看着他下颚,声音低沉:
“确实是。”
他开门见山:“宋律特地找我来有什么事。”
宋幼生也不遮掩:“是关于容欣女士的,她是我的委托人。”
“我听说你们警方怀疑是她杀害了袁正,也就是她丈夫。”
“是。根据任旭昨天发来的监控视频看,昨天晚上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袁正的房间了。”余硎没有隐瞒。
“她拥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余硎眯了眯眼睛斜看她:“再说,她是有作案动机的不是吗?”
宋幼生低下头想了想才又答道:
“确实,如果不以容欣有些胆小怕事的性格,在昨天醉酒、酒精的兴奋的情况下,她确实是有可能心怀怨恨突然发狂,然后杀害袁正。”
“嗯,所以现在就是有的是,容欣的不在场证明,酒吧的小哥可以证明容欣昨晚确实去了酒吧。”
“而且后来我们调了医院十点左右和酒吧附近十一点左右的监控发现,容欣在案发时确实不在场。”
“所以现在矛盾了。”宋幼生静静地听着,回了一句。
余硎点头嗯了一声,丝毫没有气馁的神情,“所以任旭他们又去查了查袁正的交际关系,结果发现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交际中心。”
“因为营销经理的工作,他和什么领域的人都有交情,而且他的口碑和名声一直都很不错,几乎没有和别人结仇。”
“他们家底也是三代清明。”
宋幼生听得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所以现在又排除了是仇杀。”
“对,我还去查了袁正出轨的那个情人。
发现那女人竟然还没心没肺地和她同事去吃火锅,现在都还没发现她的倒霉情人已经死了。”余硎有些唏嘘道。
“所以暂时排除了是情杀,以至于现在往哪儿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宋幼生表示理解:“所以你们又只好从容欣的身上找出路。”
“对,因为只有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今天你们要对她进行测谎?”
“嗯,她告诉你的?”对于宋幼生提前知道,余硎也不觉得奇怪。
“对。她告诉我,请求我陪她同行。”
余硎从胸腔中溢出了一声细碎的笑,“你不就是她的律师吗,她为什么不叫家人,要让你同行啊。”
答应了只是觉得事情并不麻烦的宋幼生一下子就愣住了。
对啊,这是为什么。
—
延兴一队监听室。
小警员带着容欣坐到了一把黑色机械椅上,监听室的另一边挂着一个16寸大小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的被测人的心率和其他的生命特征。
余硎和宋幼生坐在旁边的暗处看着容欣。
“请容女士放心,测谎仪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好,现在开始提问,请容女士一定要如实回答。”
容欣闭上了眼睛:“明白。”
“请问您的名字是。”
“容欣。”
“您的体重和身高是?”
很好,问了女人最秘密的两个数据。
女人顿了顿,随后才又是像咬着牙闭着眼说:“171cm,51公斤。”
“请问在11月13日十点过后,也就是您丈夫死亡的那天晚上,您在哪里。”
“我十点左右就出了医院,去酒吧买醉,大概在十一点半后回家。”
测谎仪的指示灯显示为绿色。
容欣没有说谎。
小警员向余硎这边看了一眼。
余硎示意他一眼,表示让他来进行提问,嗓音低沉如钟:
“请问,您恨您丈夫吗。”
容欣脸上的表情呆滞,好像没有想到居然会提问这个问题,
“恨…”
“为什么。”
“因、因为他流掉了我的孩子……”
余硎的语气开始有些疾言厉色了起来:“您的孩子?是您丈夫的亲生孩子吗。”
“是……他、他说,我们还很穷、根本养不起孩子…可、可是他却让他的情人生了一个孩子…现在都已经五六岁了……”
还没等余硎问她,容欣就一五一十地将缘由都说了出来。
“你会杀人吗。”余硎神情连带着嗓音都冰冷了起来,携带着危险的气息。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会……”
“你知道氰化钠是剧毒物质吗?”
“知、知道……”
余硎语速很快似乎是想打个措手不及:“所以,你有没有杀掉你的丈夫袁正?”
容欣这次很决绝果断地说道:“没有。”
“我没有杀害我的丈夫袁正。”
坐在一旁的宋幼生和余硎在同一时刻看向电子屏幕上的指示灯。
指示灯上显示的颜色是:绿色。
—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开得很灿烂。
宋幼生和余硎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远赴德阳西区的墓园。
墓园里的空气清新,还有些泉水清冽的气味,阳光也很干净。丝毫没有死气的阴沉。
他们先向笑笑的亲生父母问候,笑笑的母亲脸上还有泪痕,但依旧还是温婉优雅:
“宋律师、余警官真的,我替乐乐谢谢你们。”
余硎一边说着“都是应该做的,为人民服务。”一边安慰着他们。
而宋幼生缄默地转过头,看着墓碑上那个笑得一双水灵的蓝色琥珀眼睛弯成月牙的女孩,将怀里抱着的白色安息花放在了墓碑上。
白色菊/花丛中,有一束粉色少女的雏菊。
有些显眼。
宋幼生看到花上的露珠,和地上留下的新的脚印,心中一动,向身后望去,却是看不到那刚刚离开的人的背影了。
男人穿一件黑色风衣,已经走出墓园的正门。
宋幼生转头又看向那几朵粉色雏菊。
她打开手机,敲字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粉色雏菊/花语”几个字。
不久后,网页上为她显示的答案是:
“祝你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