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像小麻雀一般蹦下楼梯,轻快地跑到推着小绵羊的周弥身边。

“多大人了?慢点下楼。”周弥皱着眉头道。

“你是在暗示我很老了吗?”梁可凑上前,扁起嘴巴。

周弥被她的表情逗笑,随即又严肃道:“今天很冷,怎么不穿外套?”

“我今天特意斋戒沐浴来这里拍地,当然不能让一件外套把我的造型毁了呀?拿在手上,多不好看?”

周弥拿她没办法,熟练地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那上车吧,我们早点回家。”

“好咧!”梁可欢快地爬上了周弥的小绵羊。

“今天有买到想要的吗?”

“哈哈!我跟你说呀...”梁可自然地抱上了周弥的腰,贴在他背上,向他讲述今天拍地的斩获和过程中的跌宕起伏。

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土拍的前两天,周弥在地库里吓退鸡哥,解救了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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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的?”梁可仰起头问周弥,见他不说话,又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看来周弥的担心是多余,梁可没想过他为何在此,只是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还能开车吗?”就在受了惊吓几乎跌倒以后?

“能啊?”梁可莫名其妙,她转过身拉开车门,想显示自己不受鸡哥的影响。SUV车的底盘有些高,她踩上去一只脚,忽然有些站不住。梁可咬牙,伸手握住车上的拉手,想借力爬上去。

果然还是受到了惊吓。刚才心跳几乎停滞,现在找补,心脏跳得好快,手脚也还在颤抖。

周弥见了她的动作,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在后面护着。

他怕她跌下来,可他不忍心拆穿她的逞强。

梁可慢慢爬进了驾驶座,松了一口气,笑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周弥瞥了一眼她的高跟鞋。

“哦,别担心。我换鞋子。”梁可弯下腰去,脱下了高跟鞋,换平底鞋开车。

周弥帮她合上车门,绕过车子,在副驾坐下。

梁可弯下腰去,却起不来。

她的脚,太抖了。脱掉高跟鞋后,脚指头一放松,舒展开来,就抖得更加不受控制。

她吸了一口气,呼出,又吸了一口。

还是不行。

方才鸡哥将她逼到车子边上,他的手指就在她的眼睛正前方,直直怼着她。那只手指粗如棒槌,感觉按在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戳个大窟窿。鸡哥很享受这种逗弄给梁可造成的惊吓,像猫逗老鼠,并不真的碰到她,只是在她的眼前打着圈圈,仿佛在挑选从哪里下手。

这种等待的煎熬,比宣判后可预见的痛苦,要让人更加害怕。

她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梁可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来,对周弥道:“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可能开不了车子。”

尊严很重要,但她和周弥的安全,也很重要。

梁可沮丧道:“不好意思。我逞强了。”

“应该是车子不好。”周弥煞有介事岔开话题,“要不这样,我的车在楼上,我们坐好的车回去?”

梁可被他逗笑了,这不就是错误的哄孩子的办法?孩子摔一跤,就打地板说“地板坏坏”?

可她却十分受用:“对,就是车子不好。走,你带我坐你的好车去。”

周弥下车,又为梁可拉开车门。

“下来吧。”

“下不了地。穿了一天高跟鞋,脚好痛。”梁可才不会承认,她是脚软。现在跳下车去,肯定要露馅。

周弥也不拆穿她,转过身去,微微下蹲,用后背靠近了车门:“那上来吧。”

梁可开心地往他背上跳上去。

突然的冲击力叫周弥没撑住,往前很是走了几步。两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慢点,你很沉的。”周弥抱怨道。

“明明是你太瘦了。”刚才差点掉下来,梁可赶紧伸手箍住周弥的脖子,如八爪鱼般攀附在他的后背。此时周弥站稳,跌落危机解除,她一夹大腿,如同催马:“快走!”

梁可的脸贴在他肩上,周弥若是回头,便会与她呼吸相碰。他只好反方向低下头,看到了她的腿。

腿上只有丝袜。圆润的腿,纤细的踝,一直包裹到雪白的脚。

她居然不穿鞋子。想放下来也不行了。

别人是骑虎难下,他这个被骑的,也很难下。

周弥大老虎只好认命地背着梁可这只八爪鱼,一路穿过空旷的地库,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又沿着市政大楼长长的楼梯一步步小心地走下去,来到广场上的单车棚里,将她放在小绵羊上。

梁可吸吸鼻子:“外面怎么这么冷。”

“你穿这么一点,自然冷。”周弥这才注意到,梁可只穿着西装单衣和羊毛西装裙,并不厚实。“你车上有衣服吗?我去给你拿。”

“在办公室里,没带。我哪想到要到户外来?”

“D城冬天室内比户外冷。”周弥拆穿她就是思虑不周。

“我哪里想到会留到这么晚?”既然她有舌战群雄之能,找理由的本事也不是一天练成的了。

周弥犹豫,回去地库开车吧,就又得背着她一路走回去。那高高的市政大楼楼梯,自身爬上去就已经吃力,更别提再背一个梁可。

她在女孩子里面是算窈窕纤细,但毕竟个子有那么高,那么大个成年人,着实不轻。

说不定梁可说得对,是自己缺乏锻炼。

周弥无奈,只得一颗一颗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

梁可颔首抬眼,偷偷瞄他。

他解扣子的手势很特别,只用左手,但梁可记得,他是惯用右手的医生。他的手指细长灵巧,指尖的弧形秀丽,食指伸进扣眼,再用中指沿着扣子划半圈,轻松灵巧地将大大的扣子带出来。

周弥的手,和他的眼睛一样好看,给他的清秀添了一分惊艳。

带着温暖体温的大衣,被迅速裹在了梁可身上。

“你穿着吧。”周弥看起来不太情愿。

他大衣里头是一件贴身的毛衣,让他看起来很软糯。梁可假装客气道:“不好意思的。”

周弥又无情地拆穿她:“你要真不好意思,怎么这么快就把手伸进了袖子里?”

“嘻嘻,太冷了嘛。”

“走了。”周弥认栽,上车发动了小绵羊,将自己尽量靠近小绵羊前方的防风罩,企图以此躲避将要吹来的冷风。

“哇,好冷。”车子启动,果然风大。广东的天气如同坐过山车,寒流一来,冷得莫名其妙。梁可向前靠紧了周弥,大声问道:“你冷不冷啊?”

周弥不想说话。就算带着头盔,也感觉开口就是喝西北风。

他只想快点儿回去。

忽而一阵柔软的触感,贴上了他的后背。

“你衣服大,装两个人也可以的!”梁可在后面用力地喊,打开了大衣的衣襟,将穿着单薄毛衣的周弥从后面包住,自己同他前胸贴后背的,紧紧靠在一起。

周弥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火烧的感觉从脸上光速往后,穿过脖子烧着了他的整个后背。他突然绷直了上身,腰椎微微前推。

好像这样,梁可就不会碰到他似的。

“你别动!”梁可的声音又逆着风传了过来,本来只是抓着他侧腰衣服的手,沿着他的腰一圈向前,互相扣住,捂住他的肚子。“风这么大,动来动去,一会儿着凉了!”

好像很有道理。

周弥决定承认。

他稍稍放慢了车速。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也想快点儿回去,但是开得快,风就更大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