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将梁可送进医生办公室里更衣,交班后这里没有其他人。他走出来,想请林护士给梁可送一套病号服,林护士左顾右盼,振振有词“我好忙你自己去”,一溜烟跑了。
他只好取过干净的病号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怎么办呢?
挂在门上,敲一下门就走?
先敲敲门,再挂到门上?
感觉第一个办法好些。
说干就干。
周弥将病号服挂在门把上,轻轻叩门,迅速撤离过转角,耳朵听着动静。
没有动静。
周弥探头去看,果然,衣服还挂在门把上。
他回到原处,用力敲了敲门,迅速撤离。
门开门关的声音。
周弥放下心来,从转角走出来,却见病号服掉落在地上。
想来是梁可开门,门把手一转,衣服落地;她又太过匆忙,没有瞧见。
哎。
周弥只好又走上前,将衣服捡起,刚直起身,梁可“砰”地把门突然拉开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
“咳,”梁可乍见周弥,吓了一跳,平复心情,道:“快进来呀?站着干什么。”
“哦。”周弥也被吓了一跳,走进屋里才想起他不方便进来,只好把目光放向别处。
“衣服放这里,我出去了。”
“你别走!”梁可转身一把拉住他。
“...”
“你们医院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吧?”梁可神神秘秘道。
“什么传说?”
梁可嗔怪地看他:“你别叫我说。对了!就算有你也别说!”
“没有,你放心。没有。”周弥会意,她是害怕了。
“你...刚才在外面吗?”
“对。给你拿衣服。”
梁可犹犹豫豫,小步靠近了周弥一点点,才道:“...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敲门声?”周弥不解。
“那就是没有?”梁可有如惊弓之鸟,又靠近了周弥一小步,才道:“我刚感觉有人敲门,但我想,如果是你肯定会喊我,我就没在意...但后来真的听到敲门声,我去开门,你猜怎么着?”
周弥似乎摸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没人!”梁可捂脸,又从手里抬起眼睛看着他,“吓死我了。”
周弥一笑,想解释敲门的人是自己,话未出口,觉得不妥:既然他敲了门为什么要走掉?梁可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想吓唬她?
“没事的,别担心。我出去了,你快把衣服换掉。别磨蹭,夜里凉。”周弥转身又要走。
一扇闪电照进了办公室里。
滚雷缓缓响起,梁可已经拉住了周弥的衣袖。
“你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梁可罕见地强硬。
周弥张了张嘴,心道,就算你误以为我把你当南瓜也不至于这样不避嫌吧?
梁可吓坏了,扁了扁嘴:“不要丢下我。”
“好。”
...她这样说,他无法拒绝。
“你带衣服了吗?”梁可道。
“我?带了。”
“那你去那边换。你只知道说我,你自己身上也是湿的,你为什么不换?”
梁可被雨淋湿透了,被她一把抱住的周弥自然也无法独自保持干燥。
梁可去角落拉过医用屏风,将办公室一开二隔好,躲到一侧,道:“你用那边,我用这边。你不许过来。”
“不会过去的。”
“不许偷看。”
“...”她不说还好。现在简直就像是个提醒。
周弥分到的这一侧对着窗户,窗外对着走廊,经过的人能看见。他走上前将百叶窗拉下来,又调整成遮光的模样;拉开柜子,寻找更换的衣物,灯却突然灭了。屋里顿时黑黢黢的。
“不许偷看。”是梁可主动关了灯。
想得还挺周到。
周弥的东西摆放整齐,摸黑也能找到衣服。他很快脱下了湿衣服。
一道闪电夹着惊雷,将办公室带亮了。
“你别害怕。”周弥出声安慰。
“咔”地一声清响,是门反锁的声音。梁可把门反锁了。
“你在里面,我不怕。”
周弥心下凄凉,这份信任,叫人如何报答。
他很快换过衣服,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她。
又一声“嗒”地响声,梁可那一侧的台灯亮了。光线淡淡地照亮了墙壁。
还有两个人影。
是台灯将梁可照出的影子。
一个在墙上,轮廓清晰,动作流畅;一个却是印在屏风上,模模糊糊,但色彩丰富。说不出哪个更刺激一点。
叫正坐在椅子上的周弥猝不及防。
要...避嫌吗?
毕竟她这么信任他。
那他的眼睛要闭起来?
...算了,既来之,则看之。他是一个医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看不见。”梁可一边抱怨,一边开始换衣服,“太黑了。”
刚才她想到了关灯这个绝妙的办法,好叫周弥就算想偷看也看不着。但一关灯,那闪电偶尔亮起,变得更加吓人。若她再去开灯,就显得她先前关灯的行动不太英明,所以…好在,桌上有台灯。
她真是太英明了。
梁可擦干头发,又擦干身体,再在将淋湿的裙子和丝袜换去,一通整理,终于穿上了病号服。
这病号服宽宽大大,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露出身体的轮廓。毕竟她里外都已经淋雨湿透,外衣是换了,但里面暂且只能先空着。这么一想,病号服真是个贴心的设计。
她换好衣服,开亮了日光灯。
见周弥衣服已经换好,面对屏风,正襟危坐。
“你这么快?”
周弥没有回应她。
梁可走到周弥身边,见他两眼没有聚焦,只好挥了挥手。
周弥像醒过来一般,抬头看了眼梁可,又极快地扭过头去。
他没脸直视她的眼睛!
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梁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道:“有袋子吗?我好把衣服带回去。”
周弥没回头,指了指他的柜子。
柜子里已经有一个装好的塑料袋,放着周弥换下来的上衣。梁可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能和他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起呢?但事急从权,只好将衣服包了包,用外衣将不该露出来的衣物裹好,塞进塑料袋里。
弄完,梁可搬过凳子,在周弥面前坐下,问道:“周医生,开始检查吗?”
说到正事,周弥很快转过头来:“哪里疼?”
“这里。”梁可示意了位置,“胸口正中间偏左,排骨后面。”
“那叫肋骨。”周弥耐心解释,带上听诊器,伸过来,“手拿开,我听听。”
梁可放下手,为了方便他,用力挺了挺胸。
周弥的脸瞬间红了。
他的反应叫她赧然,她也想起少了什么,又羞又怒:“你都说我是个南瓜,你对着南瓜脸红什么嘛…”
“…我可从来没说过你是南瓜。”
这并没有缓解她的窘迫。
“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过南瓜。”周弥补充道。
“那...你当我什么?”难道是…五花肉?听说,当医生最开始就是用五花肉学扎针的。
周弥抬起眼皮,这么近,连他浓密的下睫毛她都能一根根地看得分明。他用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望了她一阵,在梁可以为她要跌进去的时候,周弥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你,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