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大雪下啊下,周弥推着梁可在街上走过,按照她的指引拐进公园里。左看右看,一脸新奇。

方才周弥端着水果出来,遭遇了一通预定女婿的“狂风暴雨”式全方位审问,被问得头发都翘起来了,梁可提出要带周弥去看看雪,他赶紧答应。

把梁可抱下楼的体力活也成了一件美差。

“你家里人真...有好奇心。”公园里有几个孩子在打雪仗,周弥将她推到开阔的地方看着。

“嘿嘿。都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真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问题比较刁钻,不好回答。我觉得博士答辩好像也没这么难。”

“你不必太当真,不必每个问题都回答她们的,她们是有点自来熟。”梁可担心阿姨们说话太没边界,引得周弥不悦;但想起周弥回答问题时正襟危坐的样子,又突然有些好笑。

“她们很快乐,真挺好。有这样的朋友们在,也不怕梁阿姨孤单...”周弥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声道:“...抱歉。”

梁可知道,他说的是她父亲的事。

早在二人最初相识不久,她就抱着周弥哭诉过她家里的事,所以他知道她父亲不在也不稀奇。她只是没想到他还一直记着这件事。

“没什么,我又不难过。”梁可将努力注意力放到孩子们身上,不往下联想那些令她烦躁的往事,“都过去了。我都忘了。”

“嗯。”周弥没有多说。他看得出梁可并不是如她所说那般“忘了”,她刻意强调,不过是因为心里太过介意。但此时他不能劝她,也没资格劝她。

周弥在梁可身边蹲下。

“你在干什么?”周弥半天不起身,梁可忍不住去看。

“等我一下。”他又捣鼓一阵才起身,手心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雪人,“给你玩。”

雪人圆圆的头下面是两截圆圆的身子,三个圆球叠在一起居然不散开;头顶一片卷成雪糕筒的枯叶,就像是带了一顶尖帽子;两只细细的小手则是树杈子做的,其中一根树杈上,还明显有五个分叉。

“哇,这么可爱!你的手好巧哦。”梁可端着这个小小的雪人,爱不释手,好奇道:“你怎么能让三个雪球叠在一起的?你是第一次堆雪人吗?怎么做得这么好!”

周弥笑出了几分得意:“没有什么东西是医生不会做的。”

虽然他不懂劝慰,但他可以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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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觉得我老家‘挺好,人很热情’?”HN机场,梁可怀疑地看着周弥。

周弥战术性地喝了口咖啡,才回应:“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理解她们都是好心,放轻松接受,也就不那么难了。而且,除了人好,那里环境很美。”

白雪皑皑,苍松巍巍。天地广阔而博大。

才能将梁可养得这么坚韧而明朗罢。

而她父亲的事情能叫这样的她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两天时间能忘记、一两句话语能释怀的。

“我们老家确实很美。”梁可想到家乡的自然风光,也很自豪:“上次我不方便,好地方我们都没去呢!既然你不怕阿姨们,我们择机回去,我带你去滑雪。我和你说,我们那里的雪场啊...”

“...好。”周弥见她不再沮丧,也不纠结于母亲回乡,而是数起了家乡的好处,放下心来,兴致勃勃地听她将明年的计划,后年的计划一一做来。

是呀,不必担心,他有很长的时间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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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HN短暂的休息后,梁可和周弥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忙得没日没夜。

DLFC的交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梁可分不开身;周弥也忙于评定职称和安排科室,他成为了一名在急诊和住院部病房两头跑的主治医师。

连二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七夕也不例外。

“在楼下吃个便饭?”

在W2设计师事务所结束工作,收拾好东西,天色已晚。梁嘉为顺势邀请梁可留下吃饭。

“还要忙。”梁可摇了摇头。周弥今天上全天,她一会儿还要去S市,她想去找周弥,趁晚饭时间见个面。

梁嘉为继续争取:“就楼下食堂,要不了多久。”

梁可与他视线对撞,闪躲避开:“谢你啦,我有约。”

梁嘉为有些意想不到。

“这样啊。”缓过来后,他想问“约了谁”,却又不好开口。

他渐渐意识到,分寸感,是横亘在他二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梁可不喜欢被管束、干涉;但他的爱简明又浓烈,喜欢就是喜欢,从来没在意过分寸二字。

现在他开始学着留出空间,但不知道是不是矫枉过正,关心与干涉两者的区别越来越模糊,让他深深地迷惘了,许多想说的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许如同梁可所说,他二人已回不到当初。

当初那个他,梁可不喜欢了;现在这个他,他找不到舒适的位置,甚至看不清自己。可若要就此放弃,又令他好不甘心。

烦躁的感觉盘踞在心,本性难抑,话语出口:“你是要和周弥约会?”

梁可十分惊讶。

她没想到梁嘉为居然这样猜,更没想过他会主动提周弥的名字。

周弥和她说过,梁嘉为是他“小学、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这令梁可不解,为何梁嘉为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呢?

但那时候她和周弥还没有到可以问私事的关系,梁嘉为又很快出国,这个疑问就留了下来。

“怎么突然这么问?”本来,这件事梁可并不打算主动告诉梁嘉为。

她主动说出来算什么呀?和前男友示威吗?

他迟早会知道的。

只是这个“迟早”来的也有点太快了。

“不是,那就最好。今日七夕,我想约你。”梁嘉为心中一宽,笑容如同花开。

梁可犹豫道:“…不是‘不是’。”

显然,梁嘉为被两个“不是”绕晕了。

“什么叫‘不是不是’?”

“就…’是‘。”梁可把自己也绕晕了,干脆盯着梁嘉为的眼睛,直白道:“我和周弥在一起了。”

梁可第一次注意到,人吃惊的时候,瞳孔是真的会放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