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说话有趣,又喜欢捧人,和他说话很容易就飘起来。梁可和张老板相谈甚欢,两人一起出了高尔夫球场的大门,张老板得知梁可没车,便提出让司机送梁可一程。
球场离D城中心甚远,梁可先前为了同张老板打一场球,已经让阿旺载林文龙和陆蓉蓉回去,打定主意自己坐公交。现在张老板愿意送一程,她欣然地接受了。
两人在路边等司机,隔着马路,梁可竟然见到熟人。
常铠。
他倒是没注意到梁可和张老板,只管大步走着,身后跟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紧跑几步拉住了他。常铠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向马路这边走过来。那女人又急忙跟上。
“你回去吧!”常铠走到马路中间,头也不回。
“不回去!”女人第二次去拉常铠,拽得他一个趔趄,呼啸而过的汽车差点撞上常铠。
“你疯了!也不看看地点。”常铠又甩开她,疾步过了马路。
“常铠!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人一把拆下墨镜,追上常铠,用力向他砸去。
竟然也是熟人。
黎诗露。
“我怎么对你了?”常铠本身就是暴脾气,到了安全的地方,开始发起火来:“你要什么东西我没买给你?你要找工作我没给你找?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明明是你要怎么样?你说,你新找那个女助理,是怎么回事?”
“我又怎么回事了?”
“你竟然和她在吃早饭!”
“吃什么…我XX…我带着助理要和客户喝早茶谈事儿,客户没来,只有我们两个,这能算我跟她吃早餐吗?”
“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你的感受也太多了!我上班你要坐隔壁,我出门你要搭车,你要不要拿条铁链子拴在我脖子上…”
黎诗露气愤不已:“我栓着你?明明是你套着我!我为了你,还特地拉下脸去与林凤娣求和,你就这样报答我?”
“我没要你去找她!开庭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哼,你解决,我那天明明听到你打电话梁可,要人家‘放过你’,你都跪地求饶了,你能解决?”
常铠一听,恼羞成怒:“不要你管!我爱打给谁,我高兴!”
这话激怒了黎诗露,她一把挠了上去。
“有人呢你发什么疯…”常铠挡住了黎诗露的手。
“让他们看!”黎诗露狠劲也出来了,“谁爱看就看…”
抬头,却认出了梁可。
黎诗露停了下来,常铠也注意了梁可。
“早啊。”梁可打个招呼,才意识到看戏太投入,话都说错了:“哦,下午好啊。”
常铠和黎诗露脸上犹如烟花开放,五颜六色,旋转跳跃噼里啪啦爆炸开来。
“走了!”常铠的脸色最后定格在“青”上,扭头就走了。
黎诗露则比他更进一步,黑着脸恶狠狠地瞪了眼梁可,捡起地上的墨镜跑了。
张老板笑一笑,道:“这个…是你们DLFC以前的常铠总?”
“额,对的。”看来认识,想给常铠留点面子都不行了。
“桃花债,不好偿。常铠总好魅力啊。”张老板哈哈起来。
看来在张老板眼里,这还是好事?
张老板笑够了,正经问道:“梁总以前和常铠总是同事吧?”
“是,他之前是我的上级。”
“哦,那在梁总看来,常总怎么样啊?”
“他怎么样?…”梁可仔细地思考着措辞。
张老板好人做到底,叫司机开着丰田阿尔法直接将梁可送到了凤林居售楼处。梁可一下车,正好与走出来的林凤娣打了个照面。
“林总好啊。”张老板在保姆车里向她挥手。
“张总。”林凤娣亦同他打招呼。
张老板却无意多聊,没有下车,只礼貌地寒暄两句,就示意司机关门走了。
“和蓉蓉去打高尔夫球了?”林凤娣问道。
“是。”
“挺好的。”林凤娣亦未多说,上了阿旺开来的别克GL8商务车,“下个月年会的事情重要,加紧跟一下…要不你也准备准备,上台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别了吧,我就在场下给大家捧场好了。”梁可推脱。
“你可以的,我很期待。我给你内定一个奖。”林凤娣笑呵呵道。
年底的最后一天,还没到下班时间,银色的大锁又挂在梁可的办公室门上。
梁可亲手将办公室门锁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一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被锁在门外,被常铠开除,被焦虑折磨得掉了好几把头发,直到鼓起勇气给陆永亨发出一条写了删、删了写的信息,又忐忑地叩响了他和林凤娣的家门。
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的事儿。有好有坏,但对她来说,好事儿居多。
至少今年的跨年夜,她不必烦躁地奔波在回S市的路途上了。
余姐邀请她晚上一起看跨年晚会。
回到民房,余姐正在备菜:“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今天公司提早下班。”
“那好啊。你上楼去帮下周弥,我让他挂灯去了。”
“好。”
梁可沿着梯级走上天台,推开门,冬日倾斜的光线一下子照进来很远;夕阳下,是周弥架着凳子在挂彩灯。
梁可抱臂看着。
周弥做得很仔细。他先是将电线沿着挂衣绳缠绕起来,用晾衣夹将电线夹在杆子上固定,再搬过凳子放在杆子下,从脸盆里掏出灯泡,踩上椅子,仔细地将灯泡扭到带灯罩的座子上。
梁可想到凤林居往民房的路上——现在已经是她回家的路了——那一整条巷子的灯泡,大概也是周弥现在这样,一个一个仔细地装上去的吧。
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别笑了,快来帮忙。”周弥无情地发现了偷懒的梁可。
“怎么帮?”
“抱着。”周弥将脸盆塞给了梁可,里面还有好几个灯泡。
“这么多呀?那得多亮啊?不就我们三个吃吗?”
“怕你看不清,咬到舌头。”
“眼睛又不是长在嘴里面的。”
“别讲这么像妖怪的话。”周弥一本正经道。
灯很快架好,梁可又帮着周弥将天幕和投影幕布拉起,再摆上餐桌,插上火锅,余姐的菜也都端上来了。
“干杯!”夜幕降临,火锅咕噜咕噜热乎乎地煮起来。
“啊!真香啊。”梁可喝过一口啤酒,凑到毋米粥的锅边上,里面雪白的粥水,正翻腾地煮着清远鸡、虾子和白贝。这是D城特色,以粥打火锅,粥水为锅底,再煮入新鲜的食材,香甜润滑,美得很。
“虾子可以吃了。”余姐一边张罗着给梁可捞食材,一边遗憾道:“今天市场去晚了,脆肉皖没买到,不然配粥好鲜甜的。”
“已经超好de…!”梁可话未说完,捂住了嘴。
“怎么了?”
周弥一看就明白:“边吃边说,咬到舌头了。”
又对梁可道:“嘴里的先吐出来。”
梁可摇头,用力咽了下去。
“我看看。”
梁可又摇了摇头,捂嘴含混道:“嘴里有菜,不好意思的。”
“你不是说你是个南瓜吗?南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梁可乖乖张嘴。
牙缝里都是血丝,几乎沿着嘴角留下来。
“哎哟,这么严重。我去给你拿盐水漱口。”余姐放下筷子,急忙起身下楼。
“医生,你不亲自处理吗?”梁可又捂嘴道。
“都是小伤,不用处理。”周弥淡定补充道:“其实也不用看。”
梁可哀怨地盯着他:“那你还说看?”
“验证一下,看你嘴里有没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