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厂里看周边各餐馆酒楼生意好,于是把门口的门市部缩减大半,也办了个酒店。
要说厂办酒店里的饭菜也是上档次的,装修的也很不错,理所当然地,厂里接待客人就全都安排在了这里。
而对于厂里员工,中午去就餐是有特别优惠的,三元钱,有荤有素有汤,还不是对面小四川那些家常小炒,那菜式就是大酒店的标准,有看相,味道也好。
不但是沈玥这些年轻人会去,厂里老师傅们不想做饭的时候也会去吃。
张玉然那小餐馆从店面到菜式完全没法比。
而且,张玉然虽然嘴巴热闹,会招揽生意,可是对于菜式开发,品质保证都做的不行。
之前她那小店全靠厂里关照,如此一来就门庭冷落,没有多久就关门大吉了。
张玉然又回头一门心思扑在了那个服装厂上。
只要她那厂子出了什么新款啊,或者是换季淘汰的老款,就会运很多过来,在厂子后面,她自家那低矮的小平房里便宜卖。
有人说她很赚钱,这衣服厂里人买,还给亲戚带,销售的很好。
有人说她没赚到什么钱,不然还会住在厂里这二十来平米厕所厨房都没有的小破房里?
周宏光的喜酒也是在门口厂里酒店办的,他的新房就在楼上,分给他父母的那套房,重新装修了一番。
那次,沈玥和三组的徒弟全都去了,那是最后一次她们三组那么齐整地欢聚一团。
从沈玥去了新金的那一年元宵节,她就已经别人踢出局了。
往年,因为这天是半天班,早上大家在车间晃晃,跟周宏光打个招呼,说一会去他家,就是后来做了新房的那地方去拜年,很方便。
这年,沈玥以为和往年一样,那天都没有和新金这边同事一起去吃饭,而是跑去三组。
敲开门,是苗秀莲开的门。
沈玥走后,大家的座位都顺着移动了一下,现在是苗秀莲坐门边这地方了。
她看见沈玥,一手撑着门,拦在门口,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
这话就蹊跷了,沈玥知道苗秀莲文化水平低,有时候说话言不达意,还笑着说:“来看你们呀。”
说着,她想进去,苗秀莲还一副守门神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地说:“这里金子到处都是,你跑来跑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可不好说啊。”
沈玥觉得她这态度不对啊。
“苗秀莲,你过个年怎么了?被鞭炮炸了吗?我常来啊,又不是第一次……”
里面有人注意到苗秀莲堵在门口,问:“怎么了?”
沈玥一听是高亮的声音,高声说:“我啊,大过年的,怎么不欢迎我来拜年啊。”
高亮也很诧异,苗秀莲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就说:“沈玥你不认识了?让她进来呗。”
苗秀莲回头埋怨地瞪了高亮一眼,高亮还没有回过意来。
现在高亮俨然是三组大师兄,大家都会给他面子,既然他这么说,苗秀莲只好松手。
沈玥进了屋,周宏光不在,戴婷也溜出去找宋飞了,另外几个是在的。
大家都和沈玥打着招呼,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走到高亮身边,苗秀莲并没有跟过来,在她的座位上坐下了。
沈玥低声问:“她怎么了?”
高亮没在意,随口说:“可能心情不好?”
“怎么心情不好?”沈玥心想苗秀莲心情不好也别找她出气啊。
高亮摇头:“我怎么知道?猜的呗。”
沈玥看人也算齐,于是问:“什么时候去给师父拜年啊?时间不早了,要不现在就去?”
高亮不知道又接了什么私活,一边摆弄手上的东西一边说:“啊?还去什么?我们都去过了。”
沈玥眉头一皱:“你们去过了?什么时候啊,怎么没叫我呢?”
高亮发觉说错话了,啊了一声,低头做事,这时候,他才领悟苗秀莲为什么不放沈玥进来。
沈玥环视一圈,康怡张欣然都有些尴尬,苗秀莲更是莫名敌意,只有潘雨薇欲言又止。
“以前不都说好,每年都这个时候一起去给师父拜年吗?你们是改时间了吗?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沈玥有些生气。
苗秀莲看她一眼说:“以前是以前,你又不在这里,怎么通知?”
沈玥隐隐觉得这事情和苗秀莲有关系,说:“这隔着有多远啊?你们不想跑路就在楼下喊一声,我不也听见了吗?”
苗秀莲翻个白眼,说:“你现在有新车间了,大忙人,哪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看师父?你那边不也有师父可以去拜年?”
这不是说的歪理吗?
“不管我到哪里,周宏光也是我师父啊,我去给他拜年不是很正常的吗?”
苗秀莲可逮着了理:“你说话真有意思,你想去给师父拜年,你就去啊,又没有人拦着你。”
原来人走茶凉就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大家什么都指望沈玥拿主意做计划,苗秀莲每次都眼巴巴地来求:“带上我吧,我们那边都是老师傅,哪有人组织去玩啊。带我一个也不多,我和你们一样出份子钱,钱多好办事啊。”
有哪次落下了她?
有时候,沈玥还特意去打招呼,省得说大家不团结她。
现在,苗秀莲俨然以周宏光的徒弟自居,就迫不及待地要分裂沈玥了?
而以前和她要好的三组,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喊沈玥一声。
沈玥自嘲,自己是有多不会做人?
“你们忙吧。”沈玥刚才还热乎的心,瞬间凉了。
屋里鸦雀无声,沈玥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刚才装作各自有事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看着门口。
等了一会,苗秀莲悄悄打开门,确定沈玥是走了,不满地说:“她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我们又没有义务叫她去给师父拜年。说的好像我们亏待她一样,这么凶。”
高亮一脸难为情地说:“沈玥也没凶吧,当初就应该顺道喊一声,其实也很简单,多大个事,何必让人家这么不高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