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云只好把沈星领回家，在附近各家幼儿园求爷爷告奶奶地送她进去，每次过不了多久，就被人赶出来。

就这么这，等到沈星再大一些，就只好放在家里了。

按照姜秀云的学历，调到沈涵厂子里的时候，可以进办公室当干部的。

只是她有沈星这个拖累，为了行动能自由点，只好选择下车间当工人。

姜秀云做的是电焊工，就是带上大大的帆布手套，要用面罩保护住眼睛，一手拿焊枪，一打开火花噼啪，十分刺眼，气味也呛人的有毒工种。

因为工厂里生产材料都是十分大或者长长的，需要常年穿着厚重的工作服，或者蹲在地上，或者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弯腰劳作。

冬天高大的厂房，三面都是门，寒风吹进来，工作服里是汗，外面却是凉飕飕的。

夏天就更不是人受的罪，巨大的风扇定着呼啦啦的吹，却根本吹不进铠甲一样的工作服里去。

一个班下来，里面的衣服都能拧出水。

做这个工种的人女人很少，姜秀云拖着那样一个孩子，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沈涵老实木讷，不善交际，姜秀云泼辣善谈，在厂子里和同事相处的不错。

所以，当时说要拆迁，有人提醒说让她去找找厂领导，在厂里安置一下，不就方便了？

姜秀云觉得这是个办法，于是拎了礼去找领导。

领导一开始自然不松口，打官腔说现在拆迁的多了，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拆迁的人岂不是都要找厂里要房子住？

厂里不是开旅馆，先不说有没有房子，一群职工都住厂子里面，不是乱套了？还怎么管理嘛。

姜秀云明白，领导这是拿沈涵的为人在这里报复呢。

沈涵是门卫队长，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个眼红的肥缺。

这种国营厂子，总少不了有些东西非正常出入，一般人睁一眼闭一眼，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偏偏沈涵是个死心眼，一丝一毫都不放松，谁的情面也不给。

他的“光荣事迹”也不用人编，不知道多少人恨的牙根痒痒。

一般工人也就背后骂他傻，厂子里盘根错节和领导沾亲带故的，巴不得快些赶他走，谁做门卫队长都比沈涵强。

厂领导也暗示过沈涵，可是说完，一转身，沈涵还是做他那一套，领导能不生气吗？

不然，以沈涵两口子双职工的身份，又算工龄高的，为什么回回分房都只能在最后一名？

姜秀云也知道领导会刁难，所以这事情不敢要沈涵去，恐怕人家直接门都不开了。

姜秀云百般赔礼，又说厂子里没有谁家有这么一个特殊孩子，拿什么比？

她又不是要厂子里的房子，只是租一段时间，等还建房做好了，就搬回去。

姜秀云赔着把脸皮丢地上让人踩的舒服了，领导这才松口说考虑考虑。

张昊爸爸因为长得胖，又喜欢四处打听嚼舌头，人送外号“鸭仔”。

因为两家住得近，也会走动聊天，有些邻居的友谊。

鸭仔是个十分抠门的人，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四瓣花，想到要在外面租房，租金厂子里说报销一部分，可是自己总得掏一些，来回搬家也得花钱，他就心里疼。

他想来想去就和姜秀云打商量，两家一块租房子，好谈价，而且搬家什么的费用也都能省一省。

姜秀云这边打着厂子里的主意，就一直说不急。

鸭仔显得很义气，就说一直等着沈家，反正有伴，他也不急。

眼见周围一家一家都搬走了，天黑之后为数不多星星点点的灯火，也越来越少了。

鸭仔往沈家跑的更勤，说他已经和小组里同事打了招呼，到时候两家一起搬家，大家都来帮忙，吃顿饭就行了，钱就两家分摊。

姜秀云这边事情有了眉目，觉得把鸭仔家拖到这个时候，心里过意不去，话说到兴头上，就把找领导帮忙解决过渡房的事情告诉了他。

鸭仔一听激动了：“我可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说，上外头去租房子，他们总不能住在一起吧？说起来，我比你还困难。反正厂里空的地方那么多，随便指个地方，我家也就将就了。”

他又是求又是扯两家关系好，最后终于说动姜秀云带着他去找领导，还说两家一起说，力量大……

最后事实证明，确实是鸭仔力量大，他家如愿搬进厂子里过渡，却没有沈家的份。

姜秀云还是听人说：这事情奇怪啊，你家那么困难，怎么厂子里没有照顾安置个过渡房？鸭仔都搬进厂子里住了。

这才知道鸭仔被她带去见过领导之后，就把她给撇下，独自往领导那儿跑。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说儿子女儿大了，住一个屋子不方便，租大房子，他又负担不起……

姜秀云气坏了，跑去质问领导：“不是说一间房都安排不了，免得被人说闲话吗？现在倒好，我先找的你，你却安排了别人，这是个什么道理？”

领导很有理：“你们家两个女儿，租个小点的房子挤一挤就可以了，人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挤？厂子里也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到时候你租房子的钱，据实报销，你还有什么意见？”

什么意见？

姜秀云意见大了。

她是把所有希望都押在厂子里，都没有去找出租房。

房管所那边已经发话了，限三天搬家，不然就要强行执行。

厂子里再怎么吵闹，领导就一句话，没有房子！

姜秀云没有办法，拼命找房子，才找到赵东家。

赵家湾离热闹地方不远，这里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基地上盖了几层小楼，用来出租，进出人员复杂，好在租金不高，沈玥上学方便。

姜秀云骂了一通不讲义气的鸭仔，找了几个同事帮忙搬家，算是把家先安定了下来。

但是没住几天，她就听人说有人家大白天被撬门扭锁给偷了。

再仔细一打听，这种事情在湾子里经常发生，心里就打起了鼓。

沈星虽然傻，但也是个大姑娘，丢她一个人在家那么长时间，一旦被人摸出家里没人的规律，存心要做点什么实在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