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捷解释说：“唐哥只租了一间，都是穷学生，钱多了租不起。”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门前，抬手就把插在锁扣上一根树枝抽了下来，推开了门。

沈玥惊讶道：“你们怎么不锁门？”

高捷摸着开关，打开灯：“里面就是些画画的东西，没人要的。”

沈玥还是觉得这些男孩子也未免太大意了吧。

高捷说，目前这里就三个人，工作室是研究生唐哥创办的，招聘绘画类的人来帮忙画画，以后弄好了，就开成公司。

艺术类的学生读书的时候开销比一般的学生大得多，但是学到本事之后，赚钱的机会也要多得多。

这种机会，作为美职才毕业的沈玥来说，还没有遇见过，是从读了大学的师兄们那里听说的。

她还记得那几个返校回来的师兄们，说到接活赚钱时，那种自豪兴奋骄傲满满的神情，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美院的学生就会开始有这种机会，何况是研究生。

高捷说的那个唐哥如果是有本事的，接到这种活有门路，想要开公司，也不是不可能。

听着高捷介绍，沈玥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

屋里有些凌乱，静物，画架，调色板，衣物……确实是一个工作室的样子。

墙上挂着的一只巨大羊头吸引了沈玥。

“这是真的吗？”沈玥走过去仔细打量，自然延伸的裂纹，有的地方还有残缺，两只粗壮弯曲的羊角，仿佛饱经沧桑，叫人惊叹。

“当然是真的。唐哥说，这是他在西藏采风的时候，找牧民买来的。人家还不愿意卖呢，他是死赖活赖，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

高捷看得出来，沈玥很喜欢这个工作室的氛围，言语间也带了几分自豪。

他就想说明，不是只有珠宝玉器厂这一个选择，以他的能力，还可以找到更好更适合，叫他们都羡慕的工作。

到底都是一起学过设计的，大家才会这么有话题聊，如果换个一般的女孩子，估计进门第一句就会嫌弃这里脏乱差吧。

看见这个羊头，那些女孩子也不会感兴趣，还用手摸？也许早就跳到一边喊怕怕了。

一般人也不会想到沈玥这样看起来文静的女孩子，根本就不会怕这种死物。

因为当初，他们可是画过真正的骷髅头。

在开这一课的时候，彭老师是犹豫过的。

一个，怕学生们害怕。

再一个，骷髅头不好找。

不过，学生们，倒是对这个感兴趣。

于是彭老师拿来一个石膏骷髅头给大家画。

对于沈玥她们来说，这和石膏静物有什么区别？没啥**啊。

彭老师的儿子彭小海，说来也是个奇葩。

他总想表现的特立独行一些，奈何搞艺术的班级总是聚集了各种与众不同的学生，个个都有与常人不大一样的地方。

比如周立，高捷等等，都是个性鲜明的。

彭小海那些把画画用的静物中间掏空了吃掉，搞个自行车分解藏在画室里，用的时候现场拼装，或者逮只老母鸡塞在静物台下，这些事情压根就冒不了泡，算不上离奇引人注意了。

但是他“贼心不死”，终于这次出了风头。

那天，彭老师交代完绘画注意事项后就走了，彭小海招呼同学们聚集到一起，怀里抱着个包裹，忽然一打开……

一片惊呼声中，彭小海举起一个真正的骷髅头。

同学们只是悴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谁真的被吓跑了，马上又都围了上来。

沈玥好奇地问彭小海从哪儿搞来的骷髅头。

他们不是学医的，现在又都是火葬，这东西想弄也弄不到。

彭小海说，就在操场上挖到的，可是问他具体地方，他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不过，沈玥在学校附近住了十几年，最熟悉不过。

这里还是姜秀云做建筑中专生实习过的地方，那时候她们帮忙修建学校前面的路，当时这里全是乱坟岗。

他们几乎天天能挖出棺材来，那些东西年代久远，早就没有了后人来认领。

后来，这里被圈了好大一片地做了学校，除了教学楼那一块，还有好大一片是附近居民的菜地。

沈玥几岁的时候，就在学校操场的自家菜地上收获过蔬菜。

而至今没有完全封住入口的防空洞，就那么明晃晃的还在那里摆着呢。

在她看来，彭小海只是不想再有人去挖出个什么来，抢了他的风头吧。

彭小海胡吹了一通什么半夜三更，跑到操场某个角落，发现一个坑，挖出这个玩意，当时上面还有头发，他就偷偷带回去，一点点地弄的干干净净。

好吧，同学们没有被他挖骷髅头的过程给吓到，倒被他说的津津有味处理干净的细节要说吐了。

不过，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也不知道彭老师知道这是他儿子搞来的杰作，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画室多出这么个东西，大家能有兴趣画也不错，也没有过多干涉。

那一阵子，石膏头那边只剩下少数实在挤不下的同学画，大多学生都把画架支到那个真正的骷髅头那边去了。

其实沈玥的胆子不大，谁要是躲在门口，都能吓她一跳。

只不过，她觉得骷髅头啊，已经是个动不了，根本害不了人的东西，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事实上，后来进入社会久了，她就更是有体会，死的鬼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费尽心机和手段的活人。

沈玥看得出来高捷很崇拜那个唐哥，在这里虽然暂时没有收入，却过得很愉快，也就不再提进厂子的事情。

转眼天黑了，沈玥要回家，高捷照原先的样子锁了门，推出一辆和沈涵那二八大车破旧程度不相上下的自行车，和沈玥出了院子。

小巷子扎堆摆了一溜卖小吃的推车，车上的灯发出晕黄色的光亮，传来阵阵香味。

沈玥下班就直接过来了，这时候肚子有些饿了。

可是，看高捷完全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想来他已经吃过了，沈玥就不好意思说什么。

上了马路，沈玥等好一会，都没有车来，高捷提议说，不如他用自行车把沈玥带到火车站，然后她可以在那边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