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收钱的？”沈玥奇怪地问。
姜秀云说三舅妈王凤不是在工商做事吗？
她们那里现在正好要招两个人，问沈玥愿不愿意去。
沈玥当即就说不想去。
路那么远，每天坐车只怕路上就得三四个小时，尤其是，她看工商的人和人扯皮吵架多了，那事情她做不来。
“听说待遇很好，现在跑一跑，将来你有资历了，附近的地方需要人，不就调回来了？”
姜秀云觉得这地方靠谱，珠宝玉器厂还是小了，万一垮了怎么办？
沈玥想起三舅妈之所以愿意嫁给三舅，一是长的不漂亮，再就是没工作的呀。
“妈，三舅妈什么时候进了工商？”
“她大哥不是调到工商当了个所长，就把她弄进去了。现在比你舅舅还赚的多了。”
王凤没有过门前，尽管没有工作，性子也不好，可说来是个黄花姑娘，所以家里依仗这一点，找姜家要这要那，姜秀云都咬牙答应了。
其实，她进门后，还不是靠着三舅养着，在家里什么不做，很是逍遥。
不过呢，那样终究是底气不足。
现在王凤有了这份好职业，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
她知道沈玥还没有转正式工，看在姜秀云当初极力撮合这门婚事，对她也不错，主动说要沈玥去试试。
“你就去试试怕什么呢？你三舅妈可说了，别人的闲事她不管，有人求上门，她都没有答应的。而且那个事情不是说，随便去个人就能做的，要有狠气，还要八面玲珑。”
姜秀云把那事情夸成一枝花，沈玥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我就是没有狠气，不会八面玲珑的啊。这个事情肯定不适合我。”
姜秀云故意吹的多么难得，想要勾起女儿的好胜心，却被她钻了空子。
“那也可以锻炼，三舅妈带着你，还有她哥哥在上面顶着，有人关照，你怕什么？”
沈玥哗啦啦用清水洗了脸，拧着毛巾说：“我不是怕，我就不是做那个事情的人。不是所有人能够适合所有的工作。”
姜秀云苦口婆心地劝：“你这个厂子，现在看起来是好，但只有那么个规模。我看你每天跑得一身汗，手上都是锉刀磨破的，这都怪我们没有本事，要是我们能有个关系什么的，你就不用受那个罪了。”
姜秀云说着，红了眼。
沈玥也觉得刚才自己态度不好，姜秀云毕竟是心疼她，怕她吃亏。
“妈妈，不是谁都有关系的，我们那里大多数人都和这个厂子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人照顾。她们能做，我也能做，而且现在我做的也不差啊。我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做做技术活，蛮喜欢的。”
姜秀云叹气：“我知道，你怕家里负担重，所以不去复读。都是这个家拖累了你。我原来拼命读书，就是想摆脱那个命运，没想到……”
她看看屋中坐在床边玩扑克牌，高兴得自言自语的沈星：“生了这么个孩子，这辈子也就完了。现在不管怎么说，你总比我那时候条件好，我和你爸爸，只要你愿意读书，钱都不是问题。”
沈玥心里也很酸，打了热水，挽起裤腿，将脚泡进去说：“妈妈，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想读了，你不用想这个事情了。你代我谢谢三舅妈，那种和人扯皮的事情，我真的做不来。就算去了，万一被人骂，你知道了又要心疼。而且，我也不想靠着关系，那样就算再能干，别人背地里还是认为我只会靠关系。”
沈玥觉得踏踏实实做事情，不信什么都要靠关系，哪有那么邪乎。
沈涵也劝：“老姜，玥玥不喜欢做那个事情，你就不要勉强了。”
姜秀云一转身，对他忿忿道：“还不是你没有本事！你要是混上去了，在厂子里给玥玥随便安排个地方，还用得着她去受那个罪？”
“你真是……”沈涵忍了一口气，扭头走了。
姜秀云这话可不是随口胡诌的。
当年沈涵复员退伍回来，进这个厂子时，是很受重用的。
于是，他的战友眼红，而沈涵呢，只会埋头苦干，不会巴结奉承，做人不够周全，很快就被孤立。
他最倒霉的是，就是因为卖力干活，结果昏倒还中了毒。
沈涵在医院一躺就是大半年，其间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能熬过来就算是奇迹。
那时候幸亏沈玥奶奶还在，姜秀云把沈星托给她照顾，白天要去厂子里讨说法，希望能办工伤。
晚上，她要带着才两岁的沈玥去医院照顾沈涵。
白天实在没有办法，有时候是好心的同事来帮忙照顾一下，有时候就去求沈涵的兄弟们来帮个忙，照顾沈涵。
沈涵有时候虽然不能睁眼不能动，但是听得到。
有次，沈玥的大伯和二伯交接班照顾他，两人觉得在医院太无聊，于是他们竟然约着跑去钓鱼，丢下了沈涵不管。
医院打电话去厂子里，姜秀云从幼儿园急匆匆地接了沈玥赶去医院照顾沈涵。
也就是这个事情，后来沈涵就再不和大伯往来了。
二伯因为是他们夫妻的媒人，而且沈涵夫妻一向知道他是个糊涂，跟着人跑的，才没有那么怨他。
那件事情就连沈玥都记忆深刻。
她记得那是大夏天，太阳好大，走路要走好远。
她一向不是个缠人的孩子，可是实在走不动了，抓着姜秀云的衣角求妈妈抱抱她。
姜秀云抱着她，走着，走着，沈玥就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如果姜秀云实在抱不动，会花上两分钱给沈玥买上一支冰棍。
冰棍可是很难吃得到的，沈玥开心地吃着冰棍，暂时也就忘记走累了这回事情。
医院里做什么都要排队，唯有沈玥除外。
她太小了，不知道排队，常常把爸爸的饭碗拿着直接跑到最前面，“叔叔，我给爸爸打饭。”
她乖巧的模样，逗得那里的医生护士和病人都很喜欢。
没人跟她说要排队，甚至看见她从病房拿着碗出来，就会有人牵着她，让她直接去前面。
还有病人家属，把带来探望病人的好东西给她吃。
有些病情不重的病人带着她在医院附近玩，给她买冰棍。
那些人都和他们素不相识，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