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找找那些门牌。”黑暗中静坐了很久,宋鹏程忽然听到有人开口——是那个邮差。

“好吧,我也……”跟着对方站起来,两人随即开始在黑暗中摸索。邮差负责二楼,而他负责在一楼搜索,顺便看护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放在了不碍事的地方,他开始在屋里搜索。

他知道那个邮差想干什么,他或许是想找到那些门牌号,然后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发现忽然不见的那个人。不过对于他这个行动的结果宋鹏程最清楚不过:他不可能找到那个人,那个人被他扔出去了,根本不在屋内。

果然,那个邮差不久便下来,宋鹏程听到他拉开椅子的声音——他又坐回了餐桌旁。

“发现什么了么”宋鹏程装作很在意的问。

“没,太黑了。”那个邮差的回答果然如此。

“哦……”宋鹏程一边回答,一边假装搜索。他站在门口,忽然……

“咚咚咚咚!!!!!”他听到了类似敲门的声音。

错觉么?

那声音并不大,因为外面的雷雨太大了,宋鹏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上的猫眼,他看到了一个绝对让他大吃一惊的人!

那个家伙!

被他扔出去的嫌疑犯?!

那个人一脸惊恐敲打着房门。

宋鹏程大惊之下关上了猫眼,心跳平复之后重新向那里看去:那里却没了人。

那个家伙怎么会回来?

心脏怦怦跳着,宋鹏程忽然看到旁边的窗户——

不行!要把窗帘拉上!万一他真的回来,被那个邮差看到就糟糕了!顿了顿,他尽量自然的走到窗前,镇定的拉上了窗帘。

“哎?为什么把窗帘拉上了?”那个邮差果然发问。

“我觉得屋子里雨声有点大,反正开着也没什么作用,不如拉上。”宋鹏程说着: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很自然吧?没错,那个邮差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他坐的很远,自己站在门口才听到的敲门声,他应该没有听到,应该!

“刚才门外有什么吗?”那个邮差接下来的话让宋鹏程背脊猛地一缩:他怎么会这么问?

“警官你在门口站了很久啊,我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对方的口气很自然,看不出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呵呵,外面那样黑,我能看到什么啊,你别开玩笑了……”假笑着,宋鹏程迅速离开窗边,那个邮差是在餐桌旁吧,嗯,应该是的,他们刚刚明明坐在一起的,而他没有听到对方移动的声音。

“也对,这里真黑,稍不留意就会弄错对象。”那个邮差顿了顿,半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宋鹏程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加速起来。

“宋警官,你说……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很奇怪?”那个邮差却还在发问,该死——他不记得那家伙是个多话的人啊!自从进屋以来最沉默的人就是他!怎么忽然多话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话?抱歉,我……实在是这里太黑了,又碰到这种事,我有点紧张,你不会介意我和你聊聊吧?”

介意!我非常介意!

宋鹏程很想那样吼出来,他还没想好刚才那件事的解决方法,这家伙怎么老打断他的思路?!简直就像是故意的!

宋鹏程摸到餐桌旁,路过的时候他故意贴着椅子走,感觉碰到一个人的时候,他假装不小心的喊了一声抱歉,然后坐在那个人身旁。

餐桌旁坐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个邮差,他要坐的离他近些,这样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也要先发制人!

心里盘算好,宋鹏程拉开椅子,重新入座。

这里还是黑的吓人。

“外面的路灯一直没有亮呢……”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那个邮差道。附和着那家伙,宋鹏程不在意的做着无关紧要的回答。

那家伙要聊天就陪他聊好了,随便应付一下就好。

嘴里敷衍着,宋鹏程的心思又回到刚才猫眼里看到的男人身上。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回来?而且一脸惶恐……

而且他怎么会忽然消失?他去哪里了?他能去哪里?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进来了吧?

不、不会的,刚才他们已经检查过,一楼二楼的门窗都锁的死死,连只蟑螂都进不来。

他正想着,那个邮差却再度打断了他。该死——

宋鹏程一脸铁青抬起头,听到那个邮差不紧不慢的声音,“……的事,我觉得有点怪……”

刚刚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前半句话,宋鹏程不得不重新发问,“抱歉我刚刚一时走神,你刚刚说的话能再说一遍么?”

“嗯?好啊,我说关于那份名单的事情,我觉得有些怪。”

“怪?嗯,你有什么发现么?”他不指望对方真的能说出什么见地,因为唯一略微了解那份名单涵义的,目前看来只有他,不……

宋鹏程忽然怔住了,不对,光顾想刚才的事情,他怎么把更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那个人……

那个在他手背写字的人,那个将名单放在桌上的人……

难道……

精神猛地收紧,宋鹏程沉下心思,开始专注于和邮差的闲聊。

“宋警官,你还记得我们在外面时候发生的事情么?”谁知完全不迎合自己的期待,那个家伙话题一转,竟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白痴?

宋鹏程沉声道,“那场车祸么?真是太可怕了……”

虽然那样说,不过他的心里却并不真的讨厌那场车祸。

甚至,他在心里感谢老天爷,让他遇上了这场车祸——

“是的,我虽然没有遇上那场车祸,可是看到那副场景的时候还是吓坏了,车子压得就像汉堡一样,呃……你会觉得这样的形容怪么?我是说你们的车子……连环车祸真是可怕。”那个邮差这样说着,他的口气也很平常。

哼……吓坏了?

我可没有觉得你当时的反应有哪一点可以称得上“吓坏了”这三个字。

顺着苏舒的话题,宋鹏程的思路也回到了那场车祸,冰冷的雨夜里,被挤压成“汉堡”一样的汽车残骸,汉堡?这个邮差的形容还真是……

作为一个忽然遇难的人,那个邮差的反应他可以给满分。

他的反应够冷静,冷静的救人,然后冷静的询问,发现所有人都失忆的时候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做出了冷静的判断——要寻找躲雨的地方。

说句实在话,他冷静的有点不对头。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宋鹏程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是他么?

不……不对啊,他没有那个可能啊,不过也不一定……

“你的表现很不错,就我这名警官来看,你的临场反应可以给满分,你真的是邮差么?”笑着,宋鹏程轻轻把试探的句子问出来。

“谢谢夸奖,我就是邮差啊,大雨天还要骑着摩托送信的可怜邮差……临场反应?呵呵,在你们那场车祸之前我已经碰到两场事故,惊吓到了第三次也就没有什么余力反应了。”

他的回答倒也没有破绽,宋鹏程知道他说得车祸之前的两场事故指的是那两个女人。

他的回答听起来很正常。

“倒是宋警官你才不愧是警察。”对方却将话题再度转回了他身上,“我记得当时在还不知道你是警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救人的就是你呢,然后带着我们找到这所房子,进门还仔细的查看,我当时就猜那个人会不会是警察。”邮差的话语却很诚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忆的那样详细,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指头轻轻敲着桌子,宋鹏程笑了笑,“你记性真好,大概就是职业本能,不过你记错了一点,当时找到这所房子的人并不是我。我当时还拉着一个女人,怎么可能那么留意路边?”

“啊?”对方却呆了呆,半晌没吭声。

宋鹏程说得是真的,那么黑的晚上,又下着雨,天知道他什么也没看见,实际上那种情况下他也不认为有人可以看到遥远对面的房子,可是确实有人看到了,看到那几乎融在黑暗里的一所房子,那是什么眼神?!简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等等!!!

忽然,宋鹏程也发现了什么,他不说话了,那个邮差也忽然沉默,一时之间,宋鹏程只听到对面那人均匀的呼吸声。

“啊?不是宋警官发现的么……”半晌,对方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

对方果然对自己有怀疑!

宋鹏程这下肯定了!

不过他的问题却当真给宋鹏程提了个醒:谁?究竟是谁看到的那所房子?

怎么当时就没有想起来呢?

那样黑的雨夜中,真的有人眼神好到能看到那样一所室内完全漆黑的房子么?

绞尽脑汁,宋鹏程拼命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前面有房子!”

他记得当时有人这样喊了一句,那句话来得太及时,在那样的夜里,所有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快点发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欣喜之下,究竟是谁发现的房子倒不重要了。

当时觉得很正常而且很高兴的事,现在看来却完全不对。

就像一个甜美的陷阱,早早的有人放下了诱饵,只等一个契机,只等他们来踩……

事情真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么?

宋鹏程这回当真不确定了,如果说在看到那份名单的时候他就对自己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动摇的话,那么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傀儡,一开始就上了某个人的当!

是谁?

“我想不起来了,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那个邮差沉思片刻道。

“第一个进门的人是唐秉文,他踹门进去的。”想了一下,宋鹏程说道,不过这个答案是毫无意义的:那个人死了,他的尸体现在就在厨房的地板上。

他是第一个死去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邮差平淡的声音又起,“抱歉,我刚才其实试探你来着。”

对方居然承认了?

宋鹏程忽然想大笑:这个家伙居然亲口对自己的怀疑对象说自己在怀疑他?

他脑子有问题么?

居然还为这个和自己说抱歉——

不过他怎么怀疑自己的,还真的……

宋鹏程心里有点想称呼他为天才!

不管怎么说,虽然现在停止了这种怀疑,不过能怀疑到他身上,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无所谓,碰到这种事,每个人都会有些想法。”笑了笑,宋鹏程安慰似的对男子说,他开始好奇对方怎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的。

是因为现在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有作案能力的缘故么?

也对,目前剩下的四个人里:昏迷中的孕妇完全不考虑,瞎子想要做出这些也有些技术难度,排除自己以外唯一能怀疑的只剩他了吧?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怀疑我呢?只是出于身体健康度的考虑么?”装作毫不在意的,宋鹏程提出自己的问题。

“呃……当然不是,我其实怀疑过每一个人,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对方出人意料的老实,连这种话也和他说。他想起了警官学校的课程,那个时候经常会有一些模拟案情,然后教官会询问学生:怀疑犯人是谁?然后怀疑理由。然后学生就老老实实的作答。

然而只有课堂上是那样,现实中人们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在怀疑他,那样只会引起怀疑对象的注意,引起对方提防。

任何一个有常识的警察都不会那样做。

啊……他忘记了:这个人只是邮差。

“其实,是因为那张名单。”对方却完全不介意,天真的说着自己的怀疑理由,“那份名单……其实我很在意。在意那个人名和号码的关系。”

“哦?”看不出这个家伙居然也会为那个在意么?他怎么会在意的?对那份名单怀疑是很正常的,可是他说对人名和号码的关系在意……

“那份名单会出现我很诧异,不过更加让我在意的却是名单上的人名以及它们旁边的门牌号,”

“门牌号?”宋鹏程语调轻扬。

“是的,请不要介意,和你的警察本能一样,这个算是我们邮差的职业病,我第一眼看到那些数字的时候直觉认为他们是门牌号码。”邮差不慌不忙的解释着,宋鹏程可以想象的到对方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的样子。

“继续。”他鼓励道。

“名单的第一个人是韦佳音,她旁边的数字则是0002,关于这一组我完全想不透;然后第二个是程旺,他的对应门牌号是0004,然后第三个是于思秦还有0013;他后面则是唐秉文以及他的对应门牌0024。”

“你的记性真的很好。”宋鹏程夸奖着,他对对方记性的夸奖倒是真心真意。

“只是职业习惯,你知道的,我们送信往往要记忆许多的路牌、门牌,时间久了就会对这些数字敏感。”邮差谦和的说,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对于别人的夸奖只是礼节性的感谢,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不过名单上那些数字确实是门牌来着,当然,和名单上面的有一些出入,于思秦那里是没有问题的,他的尸体在楼上的洗手间被发现,洗手间的门牌号确实是0013,这个和名单上的对应完全相符。实际上,就是这一点让我很在意。然后就是程旺以及他的对应号码0004,那个门牌是我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它出现在冰箱门上,然后唐秉文死在那里面。”

“这个有什么关系么?听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有一个人和他旁边的号码正确对应起来了,不是么?”宋鹏程皱皱眉。

“是这样子的,听起来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邮差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他再度开口,“程旺被抓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我一直很在意。”

“嗯?”

“他说唐秉文告诉他,他要回房间……回他的房间——”

“那句话有什么可在意的?那是他的幻觉好不好?搞不好是谎话!”宋鹏程不屑一顾的说着,眼皮却又跳了跳。

“不过那句话我却一直很在意,然后看到那个名单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说看?”

“我想……你说会不会程旺才是唐秉文,而唐秉文才是程旺呢?”

一句话,宋鹏程呆住了。

很久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干笑着,“你这个想法真的太……太……荒谬了吧?”

“所以我说我的这个想法有一点大胆,不过只是想法而已,大胆些也无妨,对吧?”对方却还是平平淡淡的口吻,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对方心里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那个花衬衫的男子对程旺说那是他的房间,‘他的’这两个字让我很在意,我就想,如果这是一条思路的话,那么那张名单上的人名和门牌号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所属关系呢?当然,现在看起来可以理解成死亡关系。如果程旺才是唐秉文,而唐秉文才是程旺的话,那张名单看起来就稍微有点道理了不是?”

“简直是一派胡言!怎么可能!怎么……”

“为什么不可能呢?”面对宋鹏程忽然高了一度的语调,邮差的声音却还是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其实在大家都失忆的情况下,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也只有他们身上的物品而已,当时我们之所以认定唐秉文是唐秉文,只是因为他身上带的一盒名片,不是么?

而我们之所以认定程旺是那个通缉犯也正是因为唐秉文身上发现了半张撕扯过的通缉令,不是么?

可是,其实稍微想想看的话,那些东西根本不能成为身份象征!名片上没有照片,通缉令上照片的部分被撕去了,能将人对号入座的证据完全没有,我们当时认定那就是他们的身份——我觉得这种认定才是有些可笑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邮差顿了顿。

“可是……可是那些东西明明就带在他们身上,那些东西都在他们的衣服里啊!车祸之后他们并没有换衣服……”宋鹏程想到了反驳的理由。

“那个就更薄弱了,衣服确实没有穿错,可是换身份不一定要换衣服啊,只要把东西换掉不就好了么?大家进门之后为了烘干衣服,不是将衣服脱下来过一次么,我记得当时有人将衣服拿去烘烤,那个时候,完全可以将衣服里面的东西调一下包,对吧?而当时主动将衣服抱走烘烤的人,你不应该最清楚么,宋警官?”

说完,仿佛等待对方响应似的,邮差停住了。

宋鹏程愣了愣,哑然笑了,“你的记性还真好……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些衣服确实是我拿去烘烤的,可是这样就能说明我把他们的东西换掉了么?如果是那样,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就是我想知道却不知道的问题了不是?不过那个只是我大胆的猜测而已,只是猜测。”邮差似乎笑了笑,气氛却并没有因为他语气的轻松而变得缓和一些,笑罢,苏舒继续开口,“另外一件让我在意的事情,那件事其实发生的不算太早:就在刚才的时候,宋警官你的‘惊异’。”

“嗯?”

“刚才停电的时候你我带着两个伤号去找你的时候,你表现的非常惊异,惊异于于思秦的尸体没有头。”

空气里挥着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挥开似的,宋鹏程深呼吸了几口,“我看到自己拉住于思秦的尸体,你相信么?他的头居然没了!天——”

苏舒说着,脑子里回想着宋鹏程当时明显慌张的反应。

“那个反应让我觉得很惊异。”

“看到没有头的尸体惊异有什么不对?要我看:当时扶着尸体也一脸镇定的你才真的让人‘在意’。”冷哼一声,宋鹏程对苏舒反将一军。

“嗯,我知道我的表情变化不多这一点确实看起来很可疑,不过当时其实我是惊异了的。”有点无可奈何一般,苏舒叹了口气,“你说得对,那种场面确实应该惊异,可是恰好就是这点让我在意,宋警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惊异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样?”

苏舒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宋鹏程感觉大滴的冷汗从自己额头冒出:他忽然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那个该死的邮差在意的地方!

“我惊异,因为在原本认为没有尸体的地方看到了尸体,我认为那里不应该有人死去的,这种惊异无可厚非,可是宋警官你却是因为看到了‘没有头’的尸体而惊异,这样的惊异……我只能有一种猜测……”

“莫非你原本就知道那里有尸体?而且认为尸体上有头?所以在看到了没有头的尸体之后才会对尸体‘没有头’这一点那样的恐惧?”

“你只是在玩文字游戏而已!一派胡言!你以为你是警察?还是侦探?”宋鹏程重重地冷哼一声。

“不,我只是一名邮差,邮差而已,我很有自知之明。”自称邮差的男人笑了笑,原本觉得平常的笑声此刻在宋鹏程听来充满了恶毒的,充满了窥视!

“宋警官说得没错,上面那些除了我的猜测就是文字游戏,做不得准的。不过除了那些之外,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很在意。”

“你在意的事情还真多。”宋鹏程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索性一次说完好了。”

“呵呵,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有些龟毛,容易胡思乱想,请不要介意。相信我,这是我倒数第二件在意的事情。”

“哼!”

“是那块肉。晚餐的时候由那个可能是唐秉文的程旺烹制的那块肉。”

“……”黑暗中,宋鹏程的身子颤了颤,不过没人能看到他的轻微动摇。

“我并没有吃饭,那个时候我坐在外面,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然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我感觉更加不对了。”

“你是当时清醒的人中唯一没有吃那块肉的,按照你的说法,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宋鹏程继续抨击。

“嗯,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我确实看起来有嫌疑,不过你不妨先听完我的话。”非但没有急于洗清自己的嫌疑,邮差反而默认了自己有嫌疑,“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是杀人犯,为什么杀了人之后要将尸体上的某块肉切下来,还要吃掉。

对于找到食物并且烹调的程旺来说,做这个其实有点多此一举啊。

如果我是凶手,将对手杀死之后抛尸就好,为什么还要将尸体切开做成饭菜,这个方法除了看起来残忍恶心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功能,相反,还更容易暴露自己的所在。站在凶手的角度想,我怎么也想不出我杀人还要食身的动机。”

“你想的还真周全,看起来颇为专业。”听着男子认真的分析,宋鹏程恶意的赞美了一句。

“谢谢,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对方却还是保持自己的步调,不温不火继续自己的话题,“正着想很麻烦,所以我想干脆倒着想:那个杀人犯为什么一定要将那个人的肉切下,而且吃掉……”

“因为不得不这样做。

为什么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那里有东西?有能让他暴露身份的东西?

是了,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凶手会将死者的肉切掉,很有可能是因为那里有不得不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黑暗中,宋鹏程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他的语气还是坚决,可是他的表情已经渐渐不能维持冷静,摸上自己的手枪,他摸向对方的椅子……

“接下来就是我最后一件在意的事情了,我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不知死活的邮差却还在说话。

“你说吧。”好吧,就让你把最后一句话好好说完,算是给你的最后仁慈——

“我最后一件在意的事情是……”邮差说着,忽然顿了顿,话锋一转,他问了一个问题,“宋警官,你的手枪里还有几颗子弹?”

“打掉这颗还剩4颗!!!”狰狞的笑着站起来,宋鹏程飞快地将枪口瞄准旁边的邮差,扳住对方脖颈的同时猛地开枪,熟悉的门响——那是子弹射中皮肉的声音,冷哼一声,宋鹏程收枪入怀。

“你知道的太多了——”

将手中男人沉重的身体推开,宋鹏程冷着脸孔直到听到对方倒下的一声钝响,他面无表情的拉开椅子准备转身,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抱歉,其实,直到刚刚你开枪前,我还是在试探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