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百年孤独

金印在这时所放射出来的光芒,柔和而又不失明亮,石室之中被这美丽的黄色披上一层薄衣,显得高贵而肃穆。

也许在若干年前,这间石室之内也曾有过这等美丽,刹那间整个石楼也如同活过来般焕发着生命的光彩。

龙叔有些激动,更多的是害怕,他没想到会有一天如此接近终极巫术之源。

确实是,这时巫术展示出的是一种血腥的美丽,甚至还带着圣洁光辉。

三人眼看着白雾一点一点的接近地面,然后在金黄色的光芒里映出最下方如同漏斗一样的底部。

白雾这时离地面只有不到两厘米的,它的下方石板上,那些灰尘微粒如同感应静电般纷纷立起来,摇晃着。

就在三个还在等待着会从石板之下蹦出某个僵尸之类的时候,这块不到一平米的石板动了动,这种动就如同有人在下面往上顶起一样,然后突然之间就掉了下去。

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什么东西蹦出来,只是在平整地面上露出一平米的四方黑洞。

白雾似乎是迟疑了片刻,然后只有一瞬间的光景,白雾如同被某种吸力吸住,开始快速的向黑洞里涌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几十秒、或者是几分钟,原本笼罩在石楼上的白雾极快的进入到黑洞之中。这一切都是无声的,就算是石板掉落时也没有一点声响传出。

方临风是这里唯一进入过地下的人,他还清楚的记得下面是完整的岩石地面,那块石板掉下去应该有动静才是,为何会无声无息,他想不明白,但他也不会去冒险,这道雾曾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他面前,他还让得那个叫邹春明的人,死时的巨大痛苦转作的惨叫声依然停留在方临风的记忆里。

“他们这是要复活谁?”虽然左月还不是特别相信,但习惯性思维还是让她想弄明白。

没有人能回答,从进入山洞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与未知的危险战斗着,这时神经被磨练得比较粗的三人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警惕。这些邪恶的仪式,一定有着邪恶的目的。方临风甚至想到有可能从地洞里爬出一只远古巨兽,或者是某位传说中的恶魔,他唯一凭持的是手中的金印。心想就算是复活出一只恶龙来,他今天也要做一回屠龙勇士。

静,百分百的静,除了还在挣扎的张楚,还在发呆的权叔,还在昏睡的景秧,三个历练无数的人心中也还是会惴惴不安。

他们这一刻也许会想着不同的事,但担忧的还是被称为地狱的一楼会爬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如此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就在他们以为是虚惊一场时,每一个人心中都颤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个调皮的人用手指轻轻的弹在心房上,让人会莫名的全身一抖。

来了这是三个人同时想到的。只是他们没有看到,包括昏睡的景秧在内,石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全身抖了抖,时间就在同一秒。

左月双脚一前一后的站好,将手里的枪口再度瞄好露出的洞口。快了,这个被人用最强的巫术复活的怪物就要出现。

还没等左月完全站好,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呼喊了一声。对,不是她听到,而是感觉到,感觉到有人就和做梦一样的在大脑里说话,也不是说话,而是呼救。

“救命,有人吗?救命”

当左月想要问身旁的两人时,她的耳朵第一次捕捉到实质的声音。就在下面,就在口子里传来。

这时就算是发呆的权叔也听到了,他木纳的转过头,看着洞口。

噗通一下,龙叔突然跪下来,他明白,此时被方临风描述过空无一人的一楼有个生命正在寻求救助。也就是说,这个神奇的巫术真的复活了某个亡灵。他自问这是超出他理解的,黑暗中有某个人用邪恶的方法做到了传说一般的神话。

方临风一看龙叔跪下来,本想去把他拉起来,可他终就没有。他知道这是信仰与习惯,还有就是神棍们常说的神秘力量,在这一刻导致龙叔不得不跪下。

他没有跪,只是站立在龙叔身旁,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看。

求救声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大起来,声音里传导出人类脆弱的情感,这是一种无望时才会发出的求救信号,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揪心的难受。

方临风自问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他也知道这时是不可能平常的善良举动,因为他都很清楚下面不可能会有弱者求救。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一直被他们遗忘的权叔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向洞口跑去。他边跑边一脸惊慌的样子,还从腰间抽出皮带。

方临风一看不好,赶忙上前想去阻止,但是权叔此刻的力气很大,也很蛮横。看到有人过来阻止他,反而直接用肩膀顶向方临风的胸膛。方临风完全没有预防,被权叔顶个正着,一侧身两脚有些趔趄的退后好几步。

其实左月不是比方临风反应慢,而是她还在与本性善良抗争着,所以没有看到权叔冲上来。等她想到要帮方临风时,权叔已经冲过方临风的阻拦,趴在洞口边沿。

“满仔,别怕,老爹来了啊”权叔颤抖着声音,将皮带尽力往下伸着。

龙叔还有左月以及方临风生怕权叔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赶紧上前拉的拉腿,抓的抓衣服。只是权叔是用苗语喊的,左月他们是听不懂的,左月只得问龙叔。

龙叔本不想说,这个时节太不适合说这些私事,可他稍一想还是决定说。

“权公以前有个小儿子,有一次权叔在做事,他儿子不小心掉到井里淹死了,为这事权公伤心了很久,一直很自责。刚刚他就是在叫他儿子的小名,他一定是想起以前的事。”

左月虽有时表现得很强势,但女性特有的柔情,尤其是母性的情怀还是充斥着她的内心。当龙叔简单的述说,却让她伤感的再也无法用理智去战胜情感。她只是默默的解下腰间的皮带,与权叔的皮带连在一起,然后用手里的手电为权叔照明。

方临风拉着权叔的双脚,一个人承受着权叔拼了命的下坠之力。也许在权叔的生命里,这才是他最大的包袱,方临风心想,不管最终会拉上来一个什么东西,但我今天一定要努力帮他。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情感,完全是泛滥的,没有理性的执着。

龙叔自己是怎么想其实在他转述时,添加的解说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他太了解这个老伙计的心情,不管他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那个淹死在井里的小儿永远是他抹不去的伤口。

两根皮带连起来也就一米多长,再加上权叔垂下的上半身,还不到两米。左月用一支脚蹬在洞口另一边支持着身子,这才用手电向下察看,就在洞口的正下方,有一个白白的身影。这是一个全身赤luo的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左月不敢用刺眼的手电去照这个身影的面部。但折光还是能大致看清,这是个很瘦小的人,皮肤是异样的苍白。他身高不会很高,正蹲着身子,也许是因为害怕,还能看到他在微微抖动着。

不是妖怪,不是巨兽,也不是他们相像中的魔王,更不是某种可能下的高人。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从高处看,感觉这还是个孩子,一个深陷险境的无助少年。任谁也不会想到,如此阵势的巫法,最后尽会是出现一个这样的少年。

皮带离他还有近一米的距离,左月强行将皮带收上来,又接上龙叔和方临风的皮带,再一次扔下去。这一次皮带正好打在下面少年的头上,少年愣了愣,终于抬起头来,左月借着折光,打量他的面容。可能是手电的光太刺眼,少年很快用手挡在眼前。

左月也只是匆匆间看到一瞬,但少年英俊的脸还是让她很震惊。如果不是他头上胡乱披散的头发,他应该是个有着偶像潜质的少年吧左月暗暗想着,一时反而不知要说什么。

少年似乎明白上方这些人是来救他的,他迟疑的伸手抓住垂下来的皮带,用力拉了拉。感觉能受力,他这才缓缓站起来。

左月看到他的四肢很长,有些超出常人的比例。但整体来说他还是和普通人差不多,这让左月拉皮带的手没有松劲。

站好以后,少年又抬起头来,看了上方一眼。在明确了没有危险之后,他开始攀上皮带。让左月很吃惊的是,少年的身子比她想象的要轻很多,三十还是四十公斤?左月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怎么可能

少年爬得很快,他一下子就抓到权叔的手,权叔开心的一笑,然后开始向后缩着身子。四个人合力,很快就将少年完全拉上来。

直到这时,左月才发现尴尬的事实,这个虽然年龄不大,但全身赤luo的少年有很明显的男性标志。她不得不矜持的走开,背对着众人。

方临风一手提着裤子,将上身唯一的一件T恤脱给少年。

这个瘦弱的少年全身还在抖动着,也不知是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在害怕,他上来之后就双手抱在怀里惊恐的看着他们。

权叔将少年拉上来后,一直在笑,但是他没有看少年,而是又坐回火堆旁,看着火堆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