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战友,最诚挚的朋友(3)

他们正嘻嘻哈哈闹着,闻见风半扶半掺着高塬进来。邬友才立即过去挪椅子,扶住高塬,让他坐下。看上去,高塬气色不错,眼里放光。

闻见风朝各人扫视一圈:“酒都斟上了吗?”

欧阳平常说:“斟了,只等师傅。”

邵萍萍说:“给老高也倒了。”

闻见风连忙摆手:“不行,老高不能喝酒。”

高塬诚恳地说:“今天我不能陪你们了,请大家多多谅解。”

尤勇来上一句:“师傅不喝,徒弟代。”

丁连跟上:“对,父酒子代,天经地义。”

邵萍萍朝尤勇和丁连瞪起眼:“你们成心让他喝醉啊!”

尤勇说:“哟哟哟!烧饼西施,还没到你操心的时候吧?”

柳青说:“你们别吵吵,闻见风要致祝酒词了。”

闻见风笔挺地站着,神态十分严肃,一字一句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老高,我的师傅,我们的高塬同志,还差三天就是他整四十岁生日。今天,我们大家欢聚一起,为他提前过生日。我提议,大家起立,为老高同志的四十岁生日,为他的健康,干一杯!”

闻见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一齐喝了一口。

高塬先是一惊,马上笑容满面:“谢谢你小闻,我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忠心地谢谢你!”

闻见风摆摆手:“大家坐下吧。老高是我踏上工作岗位的师傅、革命工作的领路人和导师。我闻见风之所以取得了微不足道的成绩,与他的教诲分不开。老高,请允许我破例再喊您一声‘高老师’!”闻见风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向高塬行了军礼。“闻见风真心实意感谢高老师!”

高塬拉住闻见风的手:“小闻,路是自己走的,工作也是自己做的,我作为老同志,就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是完全应该的,是老同志的责任。你对我最好的感谢,是多抓情报,及早侦获‘国光计划’。”

闻见风连连点头:“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邵萍萍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杯子,“高老师,没有您,我可能来不了部队。为了表示对您的衷心感谢,我借见风的酒,敬您,祝您早日康复,再展雄风!”说完,喝了一大口,马上张大嘴巴,“哈”地吐气,用手掌忽扇。

尤勇冷不丁地说:“师生情谊深,端起酒杯一口闷!”

邵萍萍朝尤勇瞪一眼。

闻见风说:“哎,大家向老高敬酒可以而且应该,但不能让老高站啦。”

众人齐声说:“对,老高不用站。”

柳青也站了起来,“同志们,高塬同志也是我的师傅和引路人。他的高贵品质、高超技艺同样教育了我,培养了我。今天,我也破例,要举杯敬祝老高身体健康,老当益壮!”

闻见风看着柳青,说:“柳组长不能喝别勉强。”

“要喝,”柳青嘴唇靠近杯口,细细地抿了抿,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尤勇靠在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柳青,“革命情谊浅,喝酒舔一舔。”

邵萍萍朝尤勇瞪上一眼,说:“你个老油条没好话说。不过,柳姐,你也太少了点。”

丁连说:“补一口!”

“好好好,我再来一口。”柳青没有办法,只得补上一大口,不料喝得太猛,呛着了,马上回过头,喝下的酒全喷了出来。

闻见风说:“我说别勉强别勉强,呛着了吧?萍萍,手绢给柳青檫檫。”

邵萍萍瞪了闻见风一眼,手却慢慢地伸向口袋。

“给,柳组长!”米瑛掏出手绢,递给柳青。

“不用,我自己有。”柳青一手捂住嘴,一手去掏手绢。

欧阳平常紧接着站起来端起酒杯,“我敬一个!”

紧挨欧阳平常坐的米瑛插上一句,“咱们一起敬!”抓起桌上的空杯也跟着站了起来。欧阳平常说:“感谢老高同志的谆谆教诲。无私传艺,衷心敬祝老高万事如意,为人民再立新功!”说完,一口下去大半杯。米瑛说:“为革命再展宏图!”

尤勇举起手喊:“不行,不行!米瑛杯里没有酒,空杯!”

丁连说:“心不诚, 罚!”

闻见风说:“不会喝别强迫。爱护女同胞!”

欧阳平常替她解围:“米瑛,喝口白开水意思一下。”

贺仕聪阴阳怪气地说:“哟,欧阳,心疼呐?”

邵萍萍举起杯子:“贺仕聪,别废话。丁连,来,我们也借这个机会,一起敬敬柳姐柳组长!”

丁连一叠声地说“好好好”,端着酒杯站起来,“谢谢柳青师傅!干杯!”

柳青很不好意思,“今天是谢老高的,怎么卷到我身上啦?”

贺仕聪赶忙跟上,把杯子伸到对面,“我也借花敬佛,敬敬组长!”

邵萍萍朝贺仕聪瞪了一眼,“要敬,下次等你立了功专门请客!”

边纪钢说:“这不成了轮流做东啦?”

贺仕聪翻着白眼:“按你这么说,我立不了功就不用请客了?”

邵萍萍说:“看着办!”

冯晓琳探出半个身子看看尤勇:“大勇,我们也一起敬敬二位老同志,来,站起来嘛!”

尤勇不吭声,但是站得倒很快,把杯子伸到对面高塬和柳青面前,撞了一下,“我干了!”

“单干户!”冯晓琳朝尤勇瞪了一眼,又对着大家,“你们看好啦,今天就是喝趴下我也要干了!”说着,一口把杯里仅有的酒喝干,又把杯子反过来,“干了吧?”

“好!”大家拍起手来。

闻见风笑嘻嘻地看着大家,不时给高塬夹菜。

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的邬有才专注地盯着大家,熬不住,说:“你们发现没有,这喝酒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脾气和内心世界!包括女同胞。”

“喔?有才高见!”闻见风看着邬有才。

边纪钢用筷子指指:“说说。”

邬有才不紧不慢,说:“你们看呐,柳青组长工作很细腻,性格很坚强,你们刚才看到了,她第一口酒是慢慢品尝,有大家闺秀风范。我看出来了,她的确不会喝,在尤勇的激将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有一种舍命陪君子的勇气,很猛地喝了一大口,对不对?”

闻见风笑了:“你小子看得倒准!”

邬有才接着说下去:“再说邵萍萍。邵萍萍是个巾帼英雄,无所畏惧,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是一大口,但有点心有余力不不足。”

尤勇喝了酒,更是胆壮话多:“绝!烧饼西施要改称一仗青虞三娘了!”

贺仕聪不放过报复的机会,故意反问道:“那谁是王矮虎?”

尤勇眼睛朝身旁的丁连斜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家朝丁连“轰”的一声大笑。

虽然把自己封为“王矮虎”有歧视、讽刺的意味,但把自己与邵萍萍连在一起说成是夫妻关系,丁连心里别说有多美了,因此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不加辩解。“说我矮脚鸡都可以!”

可邵萍萍听了十分厌恶反感,立即回敬:“老油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青面兽杨志!可你又不配,只能是土匪窝里的——!”

冯晓琳抢着说:“是纨绔高衙内!”

欧阳平常盯着丁连,傻傻地问:“哎,丁连,你怎么说你是矮脚鸡呀?公鸡都是长腿嚒!”

“欧阳,你是傻呀还是呆啊?矮脚鸡那是会生蛋的老母鸡!哈哈哈!”贺仕聪不怀好意地大笑。

闻见风马上制止说:“哎,说笑话活跃气氛可以,别说过了头啊。”

尤勇在一旁“嘿嘿”地冷笑,“矮脚鸡嚒,这里就有一只!”

“谁?谁是?老油条,你说清楚!”邵萍萍毫不示弱。

闻见风明白尤勇在回敬冯晓琳,怕冯晓琳闹起来,出现尴尬,马上说:“萍萍,尤勇是说笑话,你当什么真?喝,我敬你!”

边纪钢出来打圆场:“你们到一块儿就耍贫嘴!听有才说。”

邬有才继续说:“再说老闻和尤勇。他们俩喝酒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一饮而尽,豪爽,大气。但是在我眼里,两人有明显差别。尤勇是灌,老闻是咽。尤勇的酒是一灌到底,不计后果,穿肠而过,只怕不知酒味。老闻喝酒同样——”

闻见风笑着摇摇手,不让邬有才说下去:“你别吹了!”

边纪钢转过身拍拍邬有才:“有才,我不喝酒,你能说出点名堂来,我就服你。”

邬有才说:“既然纪钢少尉这样说,那就说说你。你不喝酒,其实并不是你不会喝,对吧?你是谨慎之人,凡是都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有什么闪失,所以,你比较适合搞编译工作。”

闻见风点点头,“这倒有点像。”

冯晓琳不同意:“说白了就是胆小鬼。”

闻见风为邬有才的话辩解:“不,晓琳,你这个理解不准确。谨慎与胆小不能划等号。胆小是怕事,心中无底,技艺不过硬造成的,所谓‘艺高人胆大’,反面就是‘艺薄胆子小’。谨慎就不同了。谨慎是细心,考虑周全,遇事不冲动。有才,我的理解对不对?”

邬有才怕引起误会,坏了气氛,伤了和气,改口说:“酒桌子上说着玩儿的,凑个热闹。”

冯晓琳冲着邬有才:“邬有才,你说我是什么性格?”

贺仕聪不加思索:“你是大胆泼辣,一瓶白开水!”

冯晓琳瞋目怒视贺仕聪:“没让你说!乌鸦嘴!”

邬有才陪着小心,微微一笑:“冯晓琳,我说了你别骂我啊。刚才贺仕聪的评价有点道理。‘一瓶白开水’,有点形象。‘开水’,形容你是热心肠,‘白开水’,是说你心口如一,心如明镜,一眼就能看到底,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但是,你是沉不住气的人,也许与你的家庭环境有关系,容易信口开河,无拘无束,为所欲为,不大顾及影响和他人的感受。这是做情报员的大忌。”

尤勇马上说:“一百分!”

冯晓琳沉下脸:“你这不是拐着弯儿的批评人嘛。”

贺仕聪又说:“给你写鉴定。”

尤勇说:“有才,你别有嘴说别人,无言顾自身。他们都独立了,就你还跟我一样,留级的坯子!”

闻见风替邬有才说:“尤勇,有才跟你大不相同,他没独立并不是不努力,你是根本就不努力。”

高塬说:“依我看,你们都很好。邬有才同志的确很努力,但是,他是有听力却没有听觉,不适合干侦听工作,这不能怪他。就好比不能强迫公鸡生蛋,它没那个功能。”

柳青说:“我倒是第一次接触邬有才,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说明他善于观察,善于分析,逻辑推理能力很强,倒挺适合去老池那儿的。”

边纪钢解释:“科里已经决定调他去我们组了。”

柳青点点头:“噢,我说呢。应该量才使用,人尽其才,发挥各人的长处。”

邵萍萍对贺仕聪一肚子意见,想让邬友才来教训他几句:“有才,给贺仕聪鉴定鉴定。”

尤勇打断邵萍萍,说:“我替邬有才说。贺仕聪么,是熊瞎子掰苞米,掰一丢一,最终两手空空,怨天尤人。你们看他喝酒,胸口、桌上全滴了酒。”

邵萍萍立即拍手:“形象、准确!老油条终于说了句人话,一语中的!”

贺仕聪明知尤勇挖苦他,但对尤勇不敢发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发火,有失自己的体面,便自我解嘲地转移目标,“尤勇,你别讽刺我,你敢说欧阳?”

丁连抢着说:“欧阳我来说。欧阳么,是芦花鸡吃黄豆,一口一粒,结果粒粒下肚,心满意足。”

闻见风笑笑:“你们俩在编楹联呐!”

邬有才笑着说:“有意思,一个是‘熊瞎子掰苞米,掰一丢一,最终两手空空,怨天尤人’;另一个叫‘芦花鸡吃黄豆,一口一粒,结果粒粒下肚,心满意足’,生动、绝妙!”

柳青却很认真:“就是不对仗。”

边纪钢眯缝眼在回味:“是有点味道。”

冯晓琳说:“哎,丁连,你形容形容大勇怎么样?”

丁连摇摇手:“一言难尽!下次。”

闻见风担心高塬在此待的时间久了身体受不住,向大家打了个招呼,陪高塬先走。临走时让柳青帮着照料。柳青欣然答应。

大家继续说笑,气氛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