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舒与高亚楠结束了这次的会见。
走出看守所的门口。
“高律师,你今天很温柔,”郑云舒更衷心地说。
高亚楠不禁地笑了笑,“等你经历过数不胜数的案子,你就会知道那些客户心里会需要什么,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心理学疏导。”
郑云舒点点头,“嗯。”
所以说心理学对郑云舒来说是一种奇妙的经历。
高亚楠瞥见前方熟悉的身影,抬了下下巴。
“瞧,我们的冤家来了。”
郑云舒侧转着身子往前往望去高律师口中所说的“冤家。”
修长挺拔的男子朝她们方向走过来,左胸前的徽章闪出微小的光芒,饶是没有想到,周越竟会出现在这里。
周越对高亚楠点头微笑,“高律师,你好。”
眼角的余光投向身旁的郑云舒。
“你好,真巧,你也来看顾以温。”
“嗯,我过来是对他提审,再过一段时间,开庭的日子就要下了。”
高亚楠不紧不慢地说:“那就期待周检的辩护喽。”接着指郑云舒的方向,为周越介绍,“这是我的助理郑云舒。”
“高律师,我们认识。”郑云舒等高亚楠说完开口提醒一下。
高亚楠诧愕地看向这两人,很难相信郑云舒怎么会认识周越,从事清洁工出身的人认识检察官?
周越笑着说,“我们曾是高中同学,现在是朋友。”他温和的目光扫了郑云舒一眼。
“那还真是有缘分。”高亚楠不得不心里默念真是孽缘。
眼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伙子,开过几场法庭,一次次激烈的唇枪舌战,最终结果是如自己所愿,但他还是让高亚楠留下了不好对付的形象。如今还认识身旁的助理,这两人的关系有点微妙。
“是的,我现在的工作是周越帮我找的,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对我的帮助。”郑云舒解释给高亚楠说。
高亚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越,“我能知道你认识方圆律师事务所的哪一位人啊?”
周越说出一个名字,高亚楠顿时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的事情已办完。”高亚楠看着郑云舒,“你要不要和周检叙叙旧?”
周越和郑云舒两人当即说“不用。”随后两人会心一笑。
“周越比较忙,我和他改天再叙旧,今天的事情我还没完成。”郑云舒回答道。
高亚楠说,“那好吧,周检,我们就不打扰你去提审了。”
“好,再见。”周越对她们两人颔首。
天色入夜,一路上车水马龙,耳边传来喧嚣的汽车轰鸣声,街道上两旁下班的人潮。
郑云舒坐在副驾驶上定视窗外,时常回顾今天顾以温的案子。
“你觉得周检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亚楠的声音将郑云舒拉回思绪,望去高亚楠正直视前面的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从医院见到周越的那一天起,见面次数一个手指数的过来,认真回想着他的样子。
“周越的情绪很稳定,没见他责怪过别人,在很多时候很懂得与他人保持该有的距离,似乎对待每个人都一样温和,我想他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高亚楠笑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对待每个人都那样,唯独对你有点特别。”
郑云舒眉心皱了皱,眼神一片冰冷,“高律师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他都只是朋友的关系,绝对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加上周越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猜测有点荒诞,郑云舒不希望彼此的友情出现一点裂缝,经过汉堡店说开后,是真的把周越当成了朋友。在她的人生里,绝不可能出现爱情。
“都说最温柔的人也是最冷漠的,心底建起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周检对我们都一贯温柔以待,我能看出他的骨子里是很冷,但你不一样,他今天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郑云舒略怔,不是很认同高律师的说法,律师的猜想有时候是错的。她没有再说话,反而沉默着。
“以后,你会明白的。你们性格有点像,只是你比起周越更加冷漠。”
郑云舒倚靠着阳台的窗台上,一只手搭在下巴,宁静地望着窗外。自己伪装以来的面具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被看穿,高律师说的没错,的确带着冷漠的情绪去对待这个世界。
借着阳台上的一点光亮,怔怔地出了神,好郁闷!头脑里忽地围绕起香烟的味道,此刻,特别想抽根香烟。当蹲下想从花盆里掏香烟,身后传来软萌萌的声音。
“姐姐,你在干什么?”
该死,差点被发现了,郑云舒背对着婷婷低声咒骂了下。
霎时,轻呼吸了下,停下掏烟的动作,恢复成笑容的表情。转过身子,平视着一双圆溜溜眼睛眨了眨好奇的婷婷。
“你怎么出来了?妈妈呢?”郑云舒拉着婷婷,边探出身子看客厅里面,刚刚妈妈在家,这会没人影了。
婷婷撅起小嘴巴,使劲地摇晃自己的小脑袋,“妈妈刚才出去了,妈妈这几天很奇怪。”
“哪里奇怪?”
婷婷坐在郑云舒的腿上,“她接我放学不带我去超市了,还说以后妈妈不在家要听姐姐的话。”
郑云舒顿时被婷婷可爱到了,原来就因为妈妈不带去超市。
婷婷上的幼儿园附近有一家大型的超市。这家超市生意非常火爆,归根到底是营销策略,每天都会推出新品试吃活动,有的是小蛋糕,有的是小吃什么的,像妈妈有点贪小便宜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错过这家超市。
婷婷很喜欢超市,是因为里面有小型免费的儿童乐园。
“那明天等姐姐下班,带你去玩一会好不好?”
婷婷乖巧地点了点头,妈妈这几天是真的很奇怪,她还是把这小小的猜忌埋藏在心里。
郑云舒抱着婷婷,有点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说出以后不在家的话,这不像是妈妈的作风。联想起那天奇怪的药瓶,眉眼间染上一丝的不安,心里忐忑不定。
这周末可能没法做其他事情,等把这件案子忙完后就带妈妈上医院好好检查下全身。
就在这时,手机响来视频电话的声音。
婷婷起身,小跑过去,拿茶几上的手机,回身交到姐姐的手机,“姐姐,电话。”
郑云舒弯起淡淡的笑意,摸了摸婷婷的头。
是异国的杨欣珊打来的,郑云舒拉开阳台上的躺椅,自己抱着婷婷坐下去。
点开视频电话,许久不见的杨欣珊脸上洋溢着笑容热情地打招呼,“云舒姐,哈喽!!婷婷,你好呀,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们了。”
婷婷也大声地回应电话,“杨姐姐!我好想你啊。”
看样子杨欣珊已经适应异国的生活,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好像有点变黑了,比以前更为阳光自信了许多。
“我给你们买的礼物,已经漂洋过海了,记得确认哦。”
“你不用这么破费的,在那边花销比较大,你应该省下来的。”郑云舒见到杨欣珊是挺开心的,一听她给自己的家人买了礼物,有点过意不去。
身处国外的人,家里父亲不怎么给生活费,靠着学校的奖学金不够一个人的生活开销。
“你不用担心,我找到这边的兼职,是关于时尚拍摄,时薪几百块钱呢。”
“真的吗?”
杨欣珊笑着“嗯~我之前参加了学校的艺术活动,大家挺喜欢我的拍摄技术,后来,有出版社看中,就邀请我过去上班啦。”
怀里的婷婷叽叽喳喳地与电话里的她分享着幼儿园的日常,比如老师教会了很多字,还教了很多好玩的游戏等等。
感受她们视频里的喜悦氛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惘然之色,当下的事业不是很顺利,郑云舒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良良许久。
法庭上双方辩护的非常激烈,郑云舒坐在旁听席时不时地拿笔记下来。
周越主张被告人顾以温存在主观上故意伤害,已经损害他人的身体健康,导致其中一名重伤二级,其余轻伤,都满足构成故意伤害罪的罪名。强烈要求法官依法判刑和承担民事责任。
高亚楠主张原告多年前对被告人造成生命及心理的心理损害,精神病鉴定的司法报告,表明被告人非主观的故意伤害,而是客观上的被迫反击,要求法官斟酌案情,减轻徒刑。
底下的顾阿姨,早已哭到泣不成声,从没想过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儿子,多年前就已经承受了伤害。顾阿姨以为大一的他是高考后压力过大才会休学一年,可没想到竟是高中暴力事件。
另一边受害者的家属们,个个眼里迸发着对被告席的顾以温一股仇恨之情,同时也对林清欢的家人产生了怨恨。
仅仅因为和林清欢相约夜跑,导致了无妄之灾,医院里他们的孩子怎么办?不知道以后整容还会不会恢复原本的面貌。
周越出示几张高清的彩色照片,几位受害者的伤情状况。
“根据《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的结果,请看看这几位受害者的面部损伤,其中一位已达到严重残疾的程度。加上被告人之前的公司是化工,从里面申请拿一瓶硫酸不成问题,但是被告人辞职很久了,没按时上交物品,说明硫酸是他的作案工具。精神报告呈现的是间歇性精神,意味着被告人平时的精神状态正常,若是这样,怎么会准确对霸凌者下手。所以,当天的精神是正常的。”
法官同意地点点头,这些姑娘伤的太重了。
可见天平往周越这边倾斜。
高亚楠微笑地反击,“你也说了平时精神状态正常,间歇性精神病多半是受到了刺激,心理创伤才会产生报复之心,也就是说只要一遇见原告人,他会产生过激的行为。我方当事人在泼硫酸后就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停在原地,是具有认罪伏法,在公安局也有积极配合,符合自首的表现,法律上是可以从宽处理的。”
“明知道遇见我方当事人就会产生过激心理,怎么不第一时间去心理治疗,任由着心病发生,还有其余四名受害者被告人都不认识,这已经造成了具有社会的危害性。”
周越面色凝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高律师也是温柔的见招拆招着,声音透着一股镇静。
换做自己,不一定会镇静下来,观摩了这一场针锋相对的辩论,郑云舒都不知道该赞成哪一方,都挺有理的。
通常刑事法庭一般只开一次,这案情的经过太复杂了,还掺和了多年前的恩怨,也不知道最终的审判会是什么样子?郑云舒心里暗暗地想。
不出所料,法官还是休止了法庭审理,宣布择日宣判,其一案子的证据不足,其二被告律师中途上交新证据,让法官感到不满。
被告证据突袭只会让法官重新梳理案宗,虽然对这不按正常流程步骤的高律师不爽,但还是会采用她的观点,双方两人的观点都合理,作为执事法官还需要与其他的两名审判人交谈。
随着书记员,“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和合议庭成员退庭。”
这起故意伤害罪事件只能暂时搁浅,等择日宣判结果。
郑云舒和高亚楠还没走出法院大门,就遭到原告家属的谩骂。
“你们有没有良心,居然为坏人辩护,你妈没教你们怎么做人吗?”
“看不到我孩子的伤情吗?你们这是助纣为虐,你们不得好死的。”
“……”
郑云舒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好几个家属上来就骂骂咧咧着,他们这是疯了吗?
蓦然,郑云舒脑门上遭到家属的一巴掌,头上的抓夹被扯走。高律师也遭到对方的推搡,她们两一直互相救对方,奈何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郑云舒感到被某人拉着护在高大身躯后面。
“嘶”脑门上好痛,一只眼微眯着眼想看清什么情况。
“叔叔阿姨们,这里是法院,不要在这里动手。”宋绍一旁劝道,还有几名同事拉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