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采访不能再继续下去。

狱警长得知这起差一点就要酿成大祸的事情,向还没有从惊吓心情恢复平静的钱雨晴道歉。

“不好意思,钱小姐,是我们的疏忽,绝对没有下次。”

钱雨晴刚想说没事,被身旁的赵丽给打断,一个白眼飞过去,烦死,死女人。

赵丽无视钱雨晴的眼神抗议,问道:“狱警长,这人是犯了什么罪?心理疾病可不轻啊?”

“犯了故意杀人罪,一年内杀了几个无辜的人,最近法律判决书下来了,被判死刑,两月后实施。由于每个被判死刑的罪犯是否接受心理缓助对死亡恐惧减轻感的要求申请,通常大多数拒绝了这申请,听到他接受时,我也感到诧异,不料是早早存有这想法了。”狱警长眼里望去钱雨晴满满的愧疚。

“心理矫正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这类人一般来说是冷血精神障碍者,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在他生命中,从没有过恐惧的情绪,缺乏正常人的共情能力。”

一听到冷血精神障碍者,郑云舒又想起另一种病,那就是反社会人格,这两者共同点有点像,但冷血精神障碍比反社会人格还要更可怕。反社会是无法控制情绪,偏向冲动或**杀人,多半是童年遭到的创伤。

而冷血精神病是大脑控制情绪,非常理性,智商也偏高,会提前规划好杀人的作战,面对血腥之类的场面显得很冷静,这样的性格跟成长环境无关。

“狱警长,我可以单独了解他吗?”

在场的人被这姑娘说出的一句话,感到请求太突然,来不及防备,有的人惊愕,有的人很镇静。

“丫头,你想什么的你,疯了吗你?”钱雨晴向后扭头,看向郑云舒。

刚刚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罪犯,多危险啊,是脑袋一时失了魂吗?接着眼睛转盯赵丽,暗示让她劝劝。

“我知道我提的要求是有点疯,但也是为了后续针对心理学的扩大发展,好让大众知道冷血精神病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行,你一个学生娃娃胆敢面对杀人犯,万一到时候他对你做出今天和我一样的举动,试问你怎么脱身啊。”钱雨晴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她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啊。“赵丽,你劝劝她啊,好歹你们也是同校的师姐师妹啊。”

赵丽平静地说:“我很支持她的想法,关于冷血精神病的信息在这个社会传播很少,遇到这样的机会,就是让大众进一步了解心理疾病的知识,关心自己的健康状态。你做纪录片,不就是为了让普及大众对心理学的了解吗?”

见赵丽也支持,眉眼间尽是不理解,“你们学心理学是不是傻啊,居然想着研究这变态来,也不怕把自己弄成变态。”

赵丽顿时白眼无语,很想揍她一顿,奈何现在人多不方便动手,不得已怼了一句,“那你有本事让对社会具有威胁的危险人物消失啊,我们就不用研究心理学了,你也就不用报道了,大家都很乐呵呵。”

钱雨晴的同事瞧着她们俩又要开始吵得不可开交的苗头,立马赶紧出来灭火,“钱记者,我们等一下要回台里汇报呢,没时间在这里聊。”

默默站在一旁闭言的郑云舒,开始同情了即将要撞上枪口的同事,他要是不插话,就不会遭到几秒后的画面。

“我没在这里瞎聊啊!用得着你提醒啊!”钱雨晴将憋着心里的怒火对准同事发泄了出去。

同事被钱雨晴的脾气给吓得怔住。

现场的气氛很尴尬,就连狱警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待在这里,也该不该出面劝架,万一自己又遭到臭骂,脸面往哪里放。

赵丽先打破了寂静无声的场面,“行了你,不要把脾气发到工作同事身上,他没惹你,你回去吧,不是还有事吗?”

“你给我记好了,下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哼!”

钱雨晴趾高气扬地走了,走之前秒变笑脸对狱警长说了再见。

郑云舒心里感叹钱雨晴太强大,这么快就可以调整好心情,要是暴躁的脾气改一改就称得上完美。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真的和天气一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难为这两个冤家路窄。

在场只剩下郑云舒与赵丽,还有狱警长三人。

“云舒,你想研究他的背景,对吗?”

“是的,我想研究他的成长过程是怎么形成的,还有在什么情况下,引发了想要杀人的犯罪动机。冷血精神病性格特征是无情无义,我之前有思考过,是不是因为原生家庭缺失才会有这个,但有相关报道言明了,冷血精神病的原生家庭也有过得很幸福,照样还是杀了人。”

赵丽认可郑云舒的说法,转头凝注狱警长,“狱警长,可不可以安排再一次见面的机会?”

“不好意思,在监狱里有犯过危险的行动,都不可以进行第二次见面,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同事安全着想。”

“那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要去找司法厅监狱管理局局长申请见面的请求,再找你的上司作为你的安全担保人,才可以进行第二次见面机会。你们也是为了心理学的发展,我觉得这请求会允许的。”狱警长狐疑地问了一句,“真的不找找别的没犯杀人罪的罪犯吗?我怕那个姑娘见了面,回去会做噩梦。毕竟跟这种人接触多了,见识了丧失人性,负能量太多免不了会情绪崩溃。”

“狱警长你放心好了,那也是我们的选择,为了挖掘他们心底的最深处的秘密,也知道这条路很艰难,让大众也知道心理的重要性,我的职责不就是为了排忧解难的,这姑娘也是一样的。”

“那好吧,我们还是按照规定来,等你们什么时候拿到批准文件,我会尽力安排见面的机会。”

“好,谢谢,狱警长。”

赵丽和郑云舒走出监狱大门,“赵医师,刚刚谢谢你支持我。”

“不用谢,我也想了解,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活生生碰见冷血精神病患者,以前只在书里见过。过几天,我会去找局长请求批准,记得多看看网上的罪犯采访视频,自己的心理也好提前适应下,也别忘了向杨清明提前报备下,我想比起找局长,你那边杨清明不好过关。”

郑云舒凝视赵丽的目光,“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允许呢?杨老师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和其他学生学会自主研究,自主报告吗?”

赵丽微笑,“你忽略了一点,这些前提下是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很多年前,杨老师第一个收的开门弟子,更是得意门生,也是你们的师哥。因为参与了太多监狱的心理矫正,见识太多黑暗,才会扛不住心理压力自杀。杨清明往后四年没有收过学生,到了最近几年才开始收学生,能成功挺过去的人算起来应该有不到十个人,至此想起来,杨清明现在看着是释怀了,估计心底也忘不了这学生。”

难怪第一次见面,杨清明说学心理学的人有很多挺不过来,以为他是吓唬吓唬的,竟是真的。

“杨清明对待他手下的学生安全看的很重要,所以我说你可能会被拒绝。好了,我等一下要去医院了,就在分别吧。”

瞧着赵丽走出几步,郑云舒喊住她,“赵医师,那个师哥叫什么名字?”

赵丽思虑了几十秒,才说出这名字,“好像叫周逾,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

周逾,周逾,郑云舒不由得联想起周越的哥哥,听说他哥哥很温柔,也是自杀,事情会有这么巧合的吗?

赵丽早已离开,只剩下郑云舒一人消化着事情。

接下来,要想着合适的理由好让杨清明同意自己去了解罪犯,她很想知道冷血精神病的背后原因。

办公室外的阳光明媚,窗台上的几个花盆开得极绿,小鸟停在窗台边晒得很惬意,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道激烈的声音。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先不跟我沟通,反倒自作主张要求见面。”杨清明对郑云舒要见杀人犯的要求感到生气。

她好不容易想个理由想了两天,才鼓起勇气去找杨清明当面请求,知道电话说不清楚,很有可能被拒绝挂断。

“杨老师,这杀人犯患上一种冷血精神病,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就是想了解了解这个病情,如果提前了解并科普可以避免这不健康的性格存在。”郑云舒看着杨清明气得咬牙切齿。

“你错了,那个赵丽更是错了。冷血精神病不是只有精神病才能患得。国际关于这个障碍者还没有正式划入心理疾病,他们不能判断这个是先天形成还是后天形成。一旦让抓到你的弱点,继续攻击你的弱点,你能有办法不被他洗脑吗?别忘了诈骗和操控也是冷血精神病的特征之一。我不允许你以身犯险,回去吧,等赵丽什么时候开始监狱心理缓助,你就去,至于那个杀人犯,别想了。”杨清明果断地说。

郑云舒见杨清明不肯给批准,微微叹了气,赵丽说的没错,杨清明很看重学生们的身心安全,目光紧紧盯着杨清明。“老师,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最骄傲的学生周逾自杀了,是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保证,我会比他更要抗住这些难关,我只是想让大众多多科普心理健康知识,减少社会持续的悲剧。”

杨清明扶了扶眼镜,抬眼望去郑云舒,瞳孔渐渐收紧,下巴僵硬紧绷。

“悲剧的发生,不包含你的人身安全吗?郑云舒。”

杨清明的提问让郑云舒愣住。

“你以为学个心理学,就可以随意地想见谁就见谁吗,就可以不用管自身的安全,你是可以科普出来,假如你一旦发生不测的意外,那你这个东西还能报道出来吗?谁都无法确定他的危险系数,知不知道你简直愚蠢到家了。”

被杨清明一顿劈头大骂,郑云舒紧紧地抿嘴将刚刚的教训照单全收,既然不同意自己去,那换个方法。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杨老师,要不,我们一起去。”

郑云舒不想错过这样的机遇,遇到能令她好奇的案列,非要了解完整才肯放手,不然后半辈子都无法放下,知道自己有点偏执过了头,可她真的不想错过。

杨清明不可思议地看向郑云舒,他怎么没想过这姑娘怎么这么轴,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初怎么不想着多考察考察下,摊上了这样的学生。

学生热爱专业是一件好事,但太过痴迷未免会让人太头疼。

“杨老师,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蹲在这里不走,直到你同意才行。赵医师,今天去找局长审批了,我知道现在是很撒泼耍赖,可这机会真的不易错过啊,监狱里少有的连环杀人犯,你也是心理专家,就不好奇这个病是怎么产生的吗?就不好奇他吗?或许你见一见,说不定你还可以写一篇sci。”郑云舒努力地游说,杨清明还是无动于衷,甚至从抽屉里掏出新的棉签掏了掏耳朵,真是舒服啊。

“你说完了吗?”

“没有,杨老师,提醒你一句,棉签不易掏耳朵,会损害耳朵的。”

“随便你,无论怎么样?我不会给你批的,更不会同意你说的和你一起去,因为我真的惜命。”杨清明再次在她眼下重掏耳朵,他才不接受郑云舒的建议。

郑云舒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叭叭叭,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他决定下一次会提前告诉助教,非必要事,不要让学生找自己。

“杨老师,你考虑一下……”

杨清明转过身子,放起了音响,音乐**漾在耳朵里,除去音乐声很美妙,其中还混杂了郑云舒一个劲的劝说声。

持续了十几分钟,杨清明见桌子上的时钟快要到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了,令自己头疼的学生停在原地,还在劝说。

站了起来,把音响关闭,从桌子上抱起教案,再从地上掏出新的矿泉水瓶。

走到郑云舒面前,矿泉水瓶放在她怀里,语气淡淡的,“喉咙应该干吧,多喝点水,我要去上课了。”

“老师,那我跟你吧,反正我这几天没事可干,老师你也没给我们安排活。”

杨清明手指了指这个‘好样’的学生,“随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再怎么样,我不会答应的,劝你早点死了心吧。”

这几天,郑云舒除去休息的时间,其余都跟紧杨清明,上课的时候,有很多大学生会回头看看坐在后排角落里的黑色衣服姐姐,很漂亮,又很冷漠。

不上课的时候,很多熟悉了杨清明的师生们,见他身后总能跟着一个女生,无论在哪里,她都紧紧跟着。

杨清明已经对这个狗皮膏药感到彻底地无语,连自己吃饭开会都要跟着,真是麻烦极了。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行了,不要跟了,你回去问问赵丽什么时候去,再告诉我就行。”

终于看到希望的曙光,郑云舒扬起一抹笑容,“老师,那你会去吗?”

“我说了,你先去问问。”

“好的。”

见成功地将郑云舒打发走了,他摇了摇头,小样儿,妄想着跟自己斗,还嫩了点,到那一天自己是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