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真生气了。
他伸出去的手生生顿住。
半晌，他无奈笑出一声，从兜里摸了盒烟，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彻底关门进入房间，这才转身，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下楼之后，陆厉川清冷的视线落在斜对面的吧台里。
他把烟咬进嘴里，一边在兜里摸打火机，一边转身朝吧台走过去。
这个小吧台还是以前父母在的时候装修的。
吧台呈半弧形，吧台全部贴了光滑的大理石面儿，半挡住外面存放着酒水饮料的冰箱，视线斜对面就是这栋复式公寓的安全房门。
以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陆厉川很少喝酒。
就算喝酒，他也喝的有节制，从来不会酩酊大醉，或许酒后胡乱折腾。和姜北控制不了自己的酗酒完全是两码事儿。
黑夜里，香烟的气息青涩又浓烈。
陆厉川咬着烟，一边手法熟练的开酒，一边侧头去找自己扔在房间里的手机。
找着找着，却忽然想起姜北刚才那个紧绷着的表情。
她看着他，眼底有受伤和委屈的神色一闪而过。
可也只是一瞬间，就凉笑着抹去。
可能真被伤到了。
他心情复杂的抿唇，视线落在远处沙发茶几附近的手机上，扔下开瓶器和刚打开的红酒，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又从吧台里走了出去。
沙发上，手机静悄悄的躺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其他大的动静。
打开一看，只有晚上他回来之前，派出所老张发来的一条短信。
——哥们儿，事情办妥了，但你明天还要带你那个朋友过来办一下剩下的手续啊。
——她亲自来立案，这件事儿我们才能走下面的程序。你应该明白的，办案流程这事儿谁来了也不能马虎。
放下酒杯，陆厉川歪了歪嘴角，下意识扫了眼姜北安安静静的房间，说，
“恐怕要等两天了。”
老张回：——为什么啊？办手续又不耽误事儿，早办早好啊。
陆厉川抵着下牙笑出一声，收回目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半晌，才点了发送，语气似乎有点无奈。
老张打开短信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陆厉川说，“小姑娘正在生我气呢。”
“现在带不过去，等哄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办。”
——啧，这倒是个新鲜事儿。
——你他妈以前哪儿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老张脱下帽子八卦起来。
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陆厉川身上真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在感情上，尤其是男女思维的差异上，他一直都没有什么经验。
那时候他们都刚上大学，从大一到大四，期间一直关系玩的都不错。
但惟独一样，陆厉川不谈女朋友。
老张和其他人都奇怪了。
不是都说，不谈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吗？
“这眼看你都要大学毕业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学妹真没一个让你心动的？”
那时候宿舍里大家都打趣，陆厉川这人以后适合做和尚啊。
六根清净，一点儿荤腥都不沾。
他们七嘴八舌起哄的时候，陆厉川也不生气，就痞笑的看着，偶尔闹急了才会一脚踹过去，笑骂道，“你们他妈有完没完，又想挨揍了是吧？”
其他人抱头鼠窜。
连老张都忍不住私下偷偷问他，“你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陆厉川那会儿人长得帅，年轻气盛，眉宇间的痞气张扬又不羁。
虽然不比现在沉稳能忍，但也的确要比大多数同龄男生要更想的长远。
闻言，他一巴掌拍过去，眼底都是笑，却没有解释。
老张并不知道，在这之前，陆厉川曾经上过一堂课。
那是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警校一个老师上课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说。“你们这帮小子，以后一定要有大局观。”
“绝对不能因为个人情感和情绪影响整个队伍的行动。”
“否则以后出了社会看哪个警局敢要你们。”
话一出口，就有同学不服气了。
“教授，我觉得您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那位同学犹豫几秒才说，“虽然我们以后都要做警察的，可在这之前也都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感情和情绪起伏都没有了，那岂不是成了冷冰冰的办案机器了。”
“而且法律不外乎人情，电视上也经常这么说。”
老师听了以后整张脸都笑出皱褶。
“你们这帮小子，不服是吗？”
陆厉川坐在教室前排，神色微淡的眯着眼睛，转着手里的钢笔没说话。
后面几个愣头青却大着胆子点点头，一副你的思想就是老古板。
跟不上新时代潮流的样子。
那位一向以好说话而闻名院校的老教授笑了笑，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再争辩。
只是临走之前，他忽然说，“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玩，不用带书了。”
可他们并不知道，那天老教授说是带他们去玩，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去警局体验一下实际办案过程中，个人情感的不自控会造成多大影响。
老教授为他们每个人争取了一个审讯犯人的机会。
同学们各个摩拳擦掌，兴奋极了。
可最后真正审出东西的，只有陆厉川一个人。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嫌疑犯虚假的哭诉和眼泪影响，得出了错误的信息和判断。
那天最后，老教授语重心长的看着面前这群青春飞扬的少年，说，“如果你们每次都放任自己的情感去影响工作，那到头来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革职查办是小。
可一旦因为轻信罪犯的辩解，送掉自己的生命，那才是真的愚蠢。
陆厉川一直记着这堂课。
所以他很少替别人换位思考。
尤其是感情上的。
直到这一次，看到姜北通红的眼眶。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混蛋的。
做事只顾着考虑大局。
只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却从没想过她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
视线从姜北房间外收回来。
陆厉川叼着烟哂笑一声，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抿唇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拿起旁边的手机，又发了条短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