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完短信，一抬头，就看到方志贼眉鼠眼的躲在门背后偷听。
方志干笑两声，想走，却被陆厉川喊住。
“站住！”
“偷听也不知道躲远点？”
“远点就听不到了好吗。”方志忍不住嘀咕着挠头他一眼，本来还有点尴尬，可转念一想，又不怕了，直愣愣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把审讯档案拍在桌子上，抿了抿唇，想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陆厉川，说，“川哥，你真要走啊。”
陆厉川挽起袖子瞥他一眼，“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么。”
“说是说过，可我以为你只是随便提提。”
“而且你这事先也没告诉过我们任何人。”
陆厉川脾气差，平时又凶又冷，办起案子来六亲不认。
警队里人人都怕他。
可要说没感情，方志第一个不同意。
认识陆厉川的时候，他还是个学生。
有一次他们去办案，遇到几个亡命徒，带着赃物东躲西藏，那是方志实习跟上的第一个案子，卯足劲想干出一番成绩。
可因为太急于求成，他一分神，就掉进了歹徒布置的陷阱里。
歹徒要挟持人质，想利用警方提供的物资逃到边界线外面去。方志没有经验，被绑在车后面，打的浑身都是伤。
身上伤口很多，密密麻麻，方志疼的没有知觉，渐渐昏睡过去。
警队同事却在和歹徒确认人质安全的时候看到了他身上的伤。
有几处伤很深，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失血而亡。
关键时刻，是陆厉川站出来，把他从歹徒手上换了回去。
如果没有陆厉川，他早就死了。
所以转正之后，方志卯足劲留在警队，每次执行任务都冲在前面，做到最好。
他就是想让陆厉川知道，他用命救回来的这个人，没白救。
每个人都喜欢向优秀者靠拢，也想被亦师亦友的优秀者认可。
方志也是。
陆厉川是他的队长，领导者，也一定程度上是他的精神信仰。
现在突然知道他要走，方志有点懵。
可陆厉川并没有跟他解释太多。
临走，两人在停车场分开，陆厉川轻踹了脚一直闷身走在身边的方志，笑骂，“就这点出息。”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干我们这行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总有一天要散。”
“老子还好好活着呢，别哭丧个脸。”
说着，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方志半天没吭声，埋头苦思冥想，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可没等他想好，陆厉川就已经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卧槽，要不要走这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
“……”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姜北从市区租车，赶往缙云山。
车子到缙云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擦黑，可雾蒙蒙的小雨却始终没有停。
潮湿的空气，冰冷的山路，蒙蒙细雨里，盘山公路两边胡乱停放着几辆私家车，附近的超市和饭店关了门，只有几家宾馆亮着灯。
和省内其他几座山不同，即使缙云山灵秀多姿，奇石怪诞风景秀丽，还有近几年南方兴起的看雪热必备条件——冬日积雪，这里也并没有多少人往来。
荒凉，破败，是这座山给人的第一印象。
姜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研究队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
两男一女。
女生叫邹琳琳，肤白貌美大长腿，性格爽朗，大大咧咧，和每个人都能聊到一起。
为人很热情。
而男生，一个叫林晟，一个叫刘宇。
姜北只在新导师办公室办理转院手续的时候见过，印象也不深。
四人集合到一起之后，先找住的地方。
可下了一整天的雨，虽然缙云山少有游人，这时山下的宾馆也已经空房，他们只能往山上走，到半山再找宾馆。
山路崎岖环绕，路上几人换着开着，路况不好，一个人开车的时候其他人基本上都在讲笑话或者唱歌帮忙提神。
可轮到姜北的时候，后座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悄无声息安静了下来。
邹琳琳刘宇和林晟从一开始进研究队就认识，唯独姜北，是忽然转过来的，他们都不熟。
她也不爱说话，所以给人的印象有点高冷。
好像不好相处。
车厢里诡异的沉默几秒后，还是邹琳琳忍不住率先出声，探出脑袋笑道，“姜北，你喜欢听什么歌啊？”
“都可以。”
“……”
“那笑话呢？”
“都行。”
“……”
林晟和刘宇互看一眼，两人又齐齐看向邹琳琳，疯狂摇头。
意思是别再问了。
反正他们两谁都不想给姜北唱歌，省的自讨没趣。
邹琳琳鄙视的冲他们两竖了个中指，刚打算自己找个音乐放一下，可还没来及翻手机，就因为车子忽然刹停，猛一脑袋撞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哇疼疼疼，姜北你，你谋杀啊？”
“怎么了，怎么忽然停车了？”邹琳琳探出脑袋去看，就看到驾驶座的姜北薄唇紧抿，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白，视线紧盯车窗正前方，隔了几秒才吐出两个字，“有人。”
车前有人。
后座三个人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不会撞死人了吧？”邹琳琳心直口快。
车里气氛凝固了几秒，刘宇和林晟大气不敢出一声，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姜北率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下车，就听到车前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姜北快步绕过车门，走到车前，看到车子前面有两个人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是因为路滑，或许是别的原因，他们在距车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摔倒了。
车子没有碰到他们。
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姜北微微蜷起的掌心也渐渐舒展。
等那两人走了之后，车子重新上路。
路上，邹琳琳心里还是后怕的厉害。
“你们说，这两人是不是有病啊，脸色白的吓人。”
“我有点不放心，要不我们回去把他们送下山再回来继续走吧？”
车在姜北手里，邹琳琳把目光转向她。
可姜北侧头看她一眼，并没有要掉头的意思。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用我们操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大半夜的，万一他们出点什么事，那我们——”
“那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后座三个人面面相觑。
邹琳琳还想争辩，可如果研究实验还没开始，研究队内的人就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本着以和为贵能别吵吵就别吵吵的为人准则，林晟连忙拦下她的话头。
“算了算了，反正我们又没撞到他们，这么晚了，他们应该就住在附近，不然谁会大半夜跑到山上去啊。”
“恩，我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思索几秒后，刘宇也小声附和。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撞了撞林晟肩膀，小声吐槽，“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个新队友，好像有点冷漠。”
林晟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半天没组织好语言。
倒是邹琳琳，闻言撇嘴，也小声凑过来八卦，说，“好歹我们也和医生能沾上点边。”
“没见过这么没爱心的。”
“小声点。”刘宇说，“也许今天累了一天，姜北就是太困了呢。”
“对啊对啊，我困的时候也会很烦躁很没有耐心。”林晟附和。
邹琳琳撇撇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姜北，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谁也没想到，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