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帝都又落了几场雪，路面湿滑，纪璇怕陈小小滑倒，便一直不允她出去走走。
陈小小眼巴巴地望向窗外，路上行人不多，但却有小孩子三五成群地在雪中嬉闹，欢笑声传得老远，令她心生羡慕。
在病房里拘了这么些时日，她都快要发霉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陈小小随口应付了一句“请进”，来人才推门进来，在她身后站定。
熟悉的柑橘清香萦绕在她身劳，陈小小明显愣住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索性不肯回头，一言未发。
“要出去走走吗？”齐韩温言问道，“我听纪璇说，你很喜欢雪。”
陈小小垂了头，纠结半晌，才微微点头，算是表示同意。
她转回头，目光落在齐韩尚有些红肿的唇角，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和人打架了？”
齐韩抬手将口罩向上扯了扯：“不小心撞的而已。”
很明显的击打伤，但他不想说实话，陈小小也很自觉地没有追问，只是心里到底蒙上了一层疑虑。
毕竟齐韩为人稳重，不可能主动和别人发生什么争执的。
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脚下“咯吱咯吱”踩在雪上的声响显得有些聒噪，陈小小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却还是归于沉默。
小孩子奔跑在雪中的身影欢快活泼，看不出他们都是身染疾病的儿童。
陈小小驻足，却意外地在一旁的长椅上看见了那个先天免疫系统缺陷的小女孩。
经过了好几次抢救，下了十几次的病危通知，小女孩依旧坚强地挺到了现在，而且近些天似乎有了些好转。
陈小小皱眉走过去：“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外面啊？你奶奶呢？”
“奶奶去买吃的了。”小女孩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一般，甜甜地笑了起来，“姐姐，我想尝试一下那些我从来没试过的东西。”
陈小小一下子沉默了。
她明白小女孩的意思。
疾病和生活让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的心智迅速成熟，甚至已经想到不愿在离世前留下遗憾——即使她现在的行为会催化她的死亡。
“奶奶照顾我实在太辛苦了。”女孩仍然笑着，苍白的病容上带着对死亡的坦然，“我不想再看她那么辛苦，也不想每天只能躺在病**，什么也不能干。”
陈小小费力地蹲下去，平视这个女孩：“答应姐姐，每天都要过得很开心，但也不要让奶奶知道你的想法，好吗？”
女孩用力点头。
陈小小眼圈通红，强忍住泪意站起来，摸了摸女孩的头，才吸了吸鼻子冲齐韩道：“齐医生，我们回去吧。“
齐韩沉默着递上一张纸中。
“连小孩子，都知道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陈小小低低感叹，心情格外沉重。
齐韩身子微微一僵。
一声尖叫刺破宁静，陈小小回头，瞳孔一缩，失声叫道：“她昏倒了！齐医生！”
齐韩已经疾步冲向了那个女孩，只见她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着，已经人事不省了。
齐韩抱起小女孩，面色肃然跑向急诊楼，只来得及冲陈小小扔下一句“急诊三楼”。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当天夜里，小女孩心跳骤停，抢救失败。
陈小小见到女孩的奶奶时，老人家已是悲痛欲绝，但仍然向她表示感谢：“孩子临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老太太将手中紧紧撑着的一小朵野花递到陈小小手中：“她说，她很喜欢你。”
是蒲公英成熟前盛开的黄色小花。
很美。
"......节哀。"陈小小接过那朵花，除了这句苍白的安慰，却什么也做不了。
生命脆弱如斯，每天都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去世。
而身为医生，他们的职责便是竭尽所能去挽回哪怕只有一条生命，而不是说上一句苍白的“节哀”。
只是他们没有神的力量，在面对不治之症时，除了延缓死亡进程，他们竟然也做不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