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还没来得反驳他不要脸,就被在旁边打量了很久的店长的关怀打乱了。他俩挑了个基本没有顾客的点进店,又长相出挑。从进店起就招了宠物店店长的注意,她起先忙着收另一旁的玩具,任由两人闲逛。看到他们在豹猫前逗留了好一阵,发现了商机,上前准备介绍。

“这只猫平时可凶了,又害羞。其他客人不给它喂食,它不给摸的。”店长说粤语,钱羽晗听的半知半解,缪霑赟在旁边给她复述。又看她手一直摸着猫,喜欢的紧,戳了戳她,问:“想要?”

钱羽晗是真的有点心动。可这是在香港,回杭州带着宠物坐飞机很不方便,小猫也会遭罪。家里季娜和钱广平也三令五申不让她养宠物。所以她也只能撸撸宠物店的猫过个干瘾,摇了摇头:“回杭州不方便,更何况我妈一直不让我养这些。平时我上班根本顾不上关照它。”

店长听得懂她的普通话,又劝:“太太忙的话,先生可以帮忙照看啊。跟小动物也讲究缘分的,遇到心意相通的宠物也是一种幸运。”钱羽晗笑笑,倒是没解释他们的关系,只是拒绝。

缪霑赟没说什么,就任她逗了好一会儿,不催,就看着。直到宠物店要关门,他们才离开,两人也没再逛,上了车把钱羽晗送回酒店。

他最近的工作其实并不比钱羽晗少,最近一直忙着年底小食礼盒的制作,还要在年底之前把各家的账理清。跟她来香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逛街实在是奢侈。

所以等钱羽晗上楼开始跟法务部准备合同的同时,他也回到家里处理工作一直到凌晨。然后随意拿起手机看到钱羽晗三分钟前更新了沉寂了好多日子的朋友圈,是他们晚上去逗的猫的照片。配文也简单,一个女孩和一只猫的emoji,在最后留了颗心,难得的朋友圈更新,难得的小女生举动,看来今天是很开心了。

缪霑赟反复看了图片很久,不断放大,照片里小家伙被她摸的舒服的不行,眯着眼睛露一个肚皮,看得人心情很好。她的手很好看,跟照片的边角上露出的他的衬衫看起来很配。

缪总确认了这个之后,与钱羽晗还有这只猫一起觉得今晚是个轻松的晚上,终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入眠。

钱羽晗在发完朋友圈后也睡了觉,所以不知道缪霑赟这一晚睡觉也没关灯,还特意睡到了前两晚她睡觉的另一边,也不知道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缪霑赟像前几个一起睡的晚上一样,在自己入眠前跟她道了晚安。

当然,钱羽晗第二天醒了还是收到了晚安的微信,但她忙着处理合同。只来得及随意一滑,没做任何回应。

后来也就忙忘了,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终于跟予她尘埃落定把合同签好,才把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又组织两方的人一起去庆功宴,珍妮问她大概有多少人的时候,才意识到,于情于理,应该把这个合约签订过程中不可忽视的缪总也列入邀请范围。

于是点开他们的对话框,里面是他这两天单方面道的晚安,钱羽晗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前天晚上两点四十五睡,昨天晚上也睡得晚,三点零六发来晚安,还跟她抱怨睡之前因为大意喝了杯过期的牛奶。她看着自己没来得及回应的空白,隐隐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她罕见的薄脸皮,按灭了手机屏幕,拿手揉了揉鼻子,又拿起。火速点开微信,向缪霑赟发起了共进午餐的邀请。缪霑赟的消息回的很快,也不在意她对前两天消息的视而不见。

他说:“今天中午已经有约,改日。”也是,哪有中午聚餐,上午十点才发出邀约的人。想到这里,钱羽晗更觉得有点烦躁。

这阵烦躁一直持续到中午和黄晨佳团队一起落座的时候还没有处理好,不过钱羽晗这些年身在其位,早就有了控制情绪和面部表情的能力,但还是被黄晨佳一句:“阿缪没跟你一起来?”问的戳破了面具。

她脸僵了僵,回应:“没,我料想不周,提出邀约的时间太晚,他有别的事情。”

黄晨佳看了她一眼调侃道:“缪总还有自己的事情?我以为他这段时间早就沉迷美人,早就君王不早朝了。”只是朋友间的调侃,钱羽晗没做特别的解释,倒是被她潜在的:缪霑赟最近一直费心费力为她搭桥牵线的台词说的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

一顿饭维持着饭桌的基本礼仪和热闹,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他们坐车回酒店的路上,钱羽晗收到了缪霑赟的消息,问她饭局结束了没。

“结束了,正在回酒店的路上。”她心怀歉意,今天很有耐心。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

钱羽晗刚到酒店的一瞬间,只一回头,就看到了缪霑赟。他站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旁,现在的时间正是太阳光烈的时候。他不在意,就没什么情绪的站在那儿,阳光把喷泉和他照的闪闪发亮。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心里从上午的情绪到看到他的这一眼不断发展酝酿,她也不知道演变成了什么,但就是突然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了。但缪霑赟看见她的一瞬间跟往常一样,笑了出来。然后怕她晒,跟她一起进了酒店的咖啡厅。

“你中午吃饱了吗?还加不加餐?”缪霑赟看着菜单问她。

“不吃了,中午淮南楼的饭菜水平一如既往,我又吃撑了。”钱羽晗又莫名的随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他又笑:“钱总这么给面子,我是不是该觉得今天缪氏蓬荜生辉?”钱羽晗听他玩笑话,也跟着打趣:“那必然,我可是带货王,今天又帮着缪总推销了不少招牌,也算是回报您为我司明年重点项目劳心费力了。”

缪霑赟不在意这些,边听她说话边点好了牛排套餐和咖啡。钱羽晗才觉得有异,这个把吃饭视为第一要事的人,居然在下午三点才吃午餐?

她好奇,“你没吃饭?”

“没来得及。去了趟山上,回来就现在了。”缪霑赟喝了口咖啡,跟她解释。

“哦,我没那么着急,就是想感谢一下你的帮忙。”她以为缪霑赟是补偿她中午邀约落空的事情。

缪霑赟拿勺子转着咖啡杯,回:“哦,我急。”

钱羽晗一惊,疑惑还没问出口,就看他从西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首饰盒放桌上,又摸出一个福袋,像变戏法。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看过去,首饰盒看不出是什么,福袋上的图腾她认识。前些天他觉得万事都不顺的时候,在百度上搜过香港哪里可以求平安符,上面第一条回答就是这个。据说很有用,求的人也很多。

他继续:“这是为你求的平安符还顺便买了一个喜鹊报喜鸟。你都拿着,每天换着带,当然还是要知会我,双保险,灵验的快。”

钱羽晗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挂着的福袋,把眼神转回他的脸上,问他:“你今天有事就是去忙这个了?”

他放好福袋,喝了口咖啡,点点头。

钱羽晗忽然觉得乏力,只好沉沉送了口气上来,又慢慢吐出。好像是最近的疲惫突然浮上心头,她只得靠着椅背才能坐得住。但视线没离开他的脸,他不提前两晚为什么没回他微信,也不提今天为了能够求到平安符只睡了两个小时。只催她试试报喜鸟,她伸手捞过盒子,打开看。

是上好的玉,外面的光把它照的剔透,里面的颜色也分布的均匀。手一摸就感到了冰凉润滑。稍微转一转,又可以看到里面精致的雕琢,是只报喜鸟。她把首饰装好,低头思考了良久,推回去说:“我不要。”

缪霑赟正在切牛排,看了她把盒子推回来,不出一言,只是含义不明的抬头望她,牛肉也不切了。

“缪霑赟,没必要。从你第一次跟我谈感情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适合谈感情。我很愿意和你交朋友,但我不是你谈女朋友的好人选。”她语气认真,第一次没有逃避的谈起了这个话题,但却是拒绝。

他放好刀叉,翘着二郎腿,也往后靠,胳膊肘抵在餐椅的扶手上,双手交叉。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又不好惹,看了她很久才出声:“我以为你早就清楚我并不是在选人选而是拿心换心的决心。”

“只是我不合适,并不是你的问题。”

“理由。”他咄咄逼人。

钱羽晗被他从未有过的语气激起了火气,开口不那么客气:“都说了是我不合适,我没有谈恋爱的准备和需求,你现在这么做是在给我增加负担。”她今天一天的自我否定终于变成委屈。

“你的意思是,我跑前跑后,做了这么多是在给你添麻烦?”空气的流动都能在他们的气氛里擦起火花。

“我并没有要求你这么做,是你自己选的。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不愿意。”钱羽晗知道她现在说的话有些刻薄,也知道过程中她也有心软和不自觉的纵容,但她现在被他生气的语气冲到无法思考,不想讲道理,她委屈。

缪霑赟气笑了,他觉得这么些天的他就是个笑话,他时时刻刻记得她的口味送到的蛋黄酥礼盒,他对她不时的担心,他陪她在家楼下度过的时光,他知道她来香港打疫苗虽然打电话给自家母亲还不放心又火速订的机票,还有现在推回到他面前的物什……都在嘲笑他。

他觉得别人追女孩可能是隔座山,他更像是升级打怪,一级更比一级难。他把脸侧过一旁,长长叹气。有什么办法呢?

“钱羽晗,你真有种。你说我没必要,是他妈挺没必要的。你说我是不是有病?你跟我生气我开心,你夸我我也傻乐,你耍赖我都喜欢。”说到这里,他不想说了,有点嫌弃自己,自尊和桌上的心意都在阻止他。缪霑赟人生第一次嫌弃自己,嫌弃自己这时候还在进行的真情流露,嫌弃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他长叹口气,牛排也不想吃了,饿的胃痛也无所谓。他现在就想摔桌子,为了防止他冲动,“东西你随便自己处理,你不想要就扔掉。钱总手段我也算见识过了,确实是高。你牛逼。”他第一次没有了沉稳和成熟,反倒像个青春期的男生一样,猛地把椅子推后,大理石地面跟椅子腿摩擦发出刺耳声音,也没拦住他直直往外走,光看背影都知道他在生气。

椅子在大理石地板上滑动,终于把空气里的火苗摩擦点燃。一瞬间跃起,越烧越猛,将空气里的氧气抽干,让钱羽晗觉得窒息。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委屈,但又无从解释,更不能接受。

那个凌晨也会给她开门的人,接住她所有情绪的人,第一个每晚无论她回不回复都照常道晚安,笑起来很好看的缪霑赟,刚刚脸色泛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