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霑赟接到缪霑瑶电话的时候刚喂完猫，准备睡了。缪霑瑶经常组局去玩，可怕他唠叨他，所以不管在香港还是杭州都很少叫他来接，但今天却反常的接到了缪霑瑶的求捞电话。

她应该是快要倒了，说话颠三倒四，缪霑赟问了好几遍才搞清楚地址。好不容易到了门口，缪霑瑶又让她来里面接，他拿着电话往前走，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与帅哥谈笑风生，拿出二维码让他扫的钱羽晗。

缪霑赟抿了抿唇，只是在接住一看到他彻底断片的缪霑瑶的半截身子之后，直直的看着钱羽晗。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忽视的气愤，到后来的质疑自我，一直在这一刻变成了然入心。不是不想谈，只是不喜欢，不能跟他谈。

钱羽晗也看着他，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是缪霑赟先有了动作，把缪霑瑶彻底接到怀里，半搂着她提了包准备走。缪霑赟装作没看到钱羽晗一直盯着的眼神，刚要出卡座，缪霑瑶像醒了过来：“哥！还有羽晗姐！”

苏雪从门口进来就看到这边一个包间都变成了一摊软泥，刚走近对于遇到缪霑赟正觉得巧合，就听到他没什么情绪的回应缪霑瑶的话：“她有人一起走。”语气淡漠，她想到上一次在私厨遇到的他，觉得前后差异太大。

但凌晨的夜店很明显不是一个讨论情感变化的好地方，只虚虚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揽着不省人事的妹妹离开。钱羽晗看到她来了帮着苏雪一起把苏苏架到车上，打算跟着一起回，她喝酒了不能开车。

结果车门一打开心死了，满满当当，苏雪刚从片场回来，带着助理摄影和化妆师就往酒吧来。不多不少，苏苏一坐进去人数刚好。

钱羽晗叹了口气，苏雪刚准备帮她叫车，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浩然从夜店门口也出来了，一副熟稔的模样，信誓旦旦能够把钱羽晗送回家。话太多又很密，还带着酒场上经常送女生回家的熟悉感，成功让她皱了眉。

“不用你送，我没喝多少，咱俩还得我送你。”钱羽晗看着这个靠着柱子不是很清醒的男生，口下没留情。

“钱总，我经常送大家回家的！你放心！”于浩然有过不少次这种送女孩回家的经历，驾轻就熟。

如果他今晚没摇骰子被钱羽晗灌了更多的话，至少能够维持说完这句话的体面。但刚刚喝的快又猛，说完这句话被风一吹抱着柱子就开始吐。

经常在酒场上的钱羽晗哪能看不出他的情况，现在只觉得头疼。让苏雪的助理帮于浩然叫车，她自己揉了揉眉，也准备叫车。刚解锁手机，又摁灭。

苏雪看着钱羽晗走向正在朝他们开来的车过去，伸手拦了一下。她以前一直以为钱羽晗的酒品极好，但今晚不一样，她都敢去拦陌生人的车了，冲上去挡下她的手，劝：“姐姐，这是别人的车啊！我让他们送苏苏回去，我叫车先陪着你回你家！”

话音未落，车靠着他们慢慢停下，车窗降下。缪霑赟单手扣着方向盘，转头看他们，还是跟刚刚的表情无异，看不出心情好坏。但眼睛黑黑的，盯着人看，让人莫名发虚。

钱羽晗不怕，“缪总，麻烦您送我回趟家方便吗？我朋友的车满了。”

“瑶瑶刚刚吐了，需要去医院，跟你家不顺路。能送钱总的人那么多，就不要为难缪某了。”缪霑赟回答的硬邦邦，听起来像一点都不熟。

钱羽晗深吸了口气，她很少向人提出要求，但大概是刚刚喝了的酒给她壮大了胆子，认为缪霑赟不会拒绝她，拦了车就提出要求。结果从认识第一天起，缪霑赟第一次跟她说了：不行。

他没那么说，但分明就是这样的意思。钱羽晗自知再说下去没意思，向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嘴上还不忘体面：“那麻烦缪总了，赶快带着妹妹去医院吧，我自己想办法。不打扰了。”

缪霑赟扫了她一眼，踩了油门顺手把车窗升起。尾灯留下的影子让钱羽晗眨了眨眼，转过身低下头，点开手机软件叫车。苏雪看着这一出，哪能看不出两个人都在较劲，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我叫车，你跟我一起，我今晚去你家住。这样你不用跑了。”钱羽晗语气镇静，语速很快，苏雪没异议。

一路上两人安静的不同寻常，等到回了家终于安排妥当，把苏苏放到**躺好后从卧室出来的苏雪，就看到钱羽晗已经自己找酒喝上了。她知道她最近的工作需要她全天待命，所以只留了一点醒着，剩下又放回了酒柜里。

钱羽晗不服：“你半夜让我劳心劳力，给我喝点酒还不舍得了？”

苏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理她的无理取闹，任她安静了一会儿。先拿起手机处理白天在片场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然后才正经跟她碰了一杯，“说说吧，怎么今晚就这么委屈了？没事跟缪霑赟叫什么劲呐？”

她前段时间看出他俩的苗头之后，被钱羽晗搪塞完也就忙着自己的工作去了，但今天晚上这场面饶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气场有一种怨偶之气。钱羽晗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晃着酒杯从认识开始讲起，一桩桩一件件，直到上次的不欢而散。

苏雪就靠着沙发听着，钱羽晗也不想要她什么回应，就是最近的故事太多了，这段时间自己消化不了，好不容易等到苏雪这个抒发口，就自顾自的讲着。讲完抿了口酒，才总结：“我这样的人，哪配谈恋爱啊。”苏雪知道她的心结，一时张口结舌。只好靠近了她一点，叹了口气，问起今晚的缘由。

“我准备签个红人，需要前期了解。就那个出来要送我的男生，我扫二维码的时候，他来了。旁边不知道的人看起来，确实是我上赶着要加男孩子微信的。”钱羽晗这么些年哪能是真的傻白甜，只要前后一想，就明白了今晚的症结。

但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呢，又为什么解释？这些问题让她觉得烦躁。

“你拒绝人家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善后哈。”苏雪调侃她。

钱羽晗看着杯子，一时没话，气氛又冷了下来。苏雪等了好久不见她出声，才问：“喜欢了？”

还不说话，那多半是了。

“晗，咱们试一下又没关系。你现在特像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你在里面不出来，对外面想跟你一起的人也不公平。”

钱羽晗把头偏向她：“他跟我谈了才是对他的不公平吧。”

苏雪白了这个平时风风火火，一谈感情瑟缩如龟的女人一眼，“你是在感情里杀人放火了吗？还是做什么罪恶不赦的大事了？为什么不配！钱羽晗你长这么好看又有钱还优秀，为什么不配？”

被质问的女人没答，起身继续倒酒。苏雪看着她这样自己困着自己的模样就来气，继续输出：“你有劲没劲？这么些年他们都不知道，我眼睁睁看你这么熬过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跟你一起了，你不珍惜还要往后退，你知不知道多让人怒其不争！”

“你是在惩罚自己还是他？或是因为曾经就准备这辈子就这样了？21世纪了，不是因为过去就要自己判处自己终身监禁！”

钱羽晗把头转过去，没再出声，任苏雪一个人强势输出了一晚上，再抬头外面天微微擦亮了。这才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看着仍**开麦的苏雪说：“走吧，去西湖逛一圈，散了酒味儿我回公司。”

苏雪觉得沉默着喝了她一晚上酒的钱羽晗是个女疯子，但她每次都要跟着她一起疯。于是十月底阴沉的清晨，两个装扮精致，酒气微醺的女人绕着西湖走了好几圈。

直到天光大亮，雾气微散，她们的呼吸置换成了早晨的朝露，才靠着木椅坐下。钱羽晗拿着刚刚在附近便利店买的咖啡，醒了醒脑子，忽地提起：“我一个人在这种灰蒙蒙的天待久了，以前也想过不公平，后来一次次被教训，阴晴是命。我多努力，老天爷偏不给我放晴，有什么办法？”

她想到了以前，闭眼缓了缓，继续：“缪霑赟就是那个太阳，我这些年哪体验过这样的光？我渴望晴天，但真要给我太阳又怕了。他路过我，照亮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得。这个朋友，我怎么都要交的。”

苏雪觉得她脑子全拿去做生意了：“所以，人家跟你处对象，你现在想跟人家交朋友？那你昨晚委屈什么？不是，谈个恋爱怎么了？”

钱羽晗喝了口咖啡，看向逐渐被太阳照亮的水面。连续多天阴天，今早也阴沉，现在却出了太阳，波光粼粼，照的她眯了眼：“我被接住一次就会有惰性，所以难免有落差。可比起落差，被照亮更让我害怕。”

照亮就会看到她的残缺，她藏起来的卑微与自以为的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