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周围两个助理还在叽叽喳喳:“晗姐,你太厉害了,如果不是那批少量的破价什锦绒,咱们直播间的气氛不可能炒热的这么快!还有那批货号出问题的联名款,要是没有压价和预售联合的营销,这次咱们至少要压两千件库存!……”

钱羽晗脑子嗡嗡了一晚上,现在连话都不想说,只是跟旁边的珍妮吩咐:“叫小崔盯好后续数据,今天的数据不错,这么大的订单量一定要谨慎。”珍妮点点头,她继续阔步往前走。

直到看见坐在门口西装革履正在打电话的缪霑赟,脚步顿了顿,“没事你们就去领红包吧,想吃什么点外卖,走我的账单。早点回去休息,睡个好觉。”

这几个小助理哪个不是人精,看到缪总的背影就在想借口躲开了,钱羽晗台阶给到这里,顺坡就下,她终于落了清净。

“你不是走了吗?”钱羽晗等他挂了电话,走到工位前敲了敲他的桌面,抬手看了眼时间:1:20。

缪霑赟拎着保温盒给她示意,“最近挺关注我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人再多眼里只有我?”钱羽晗真的是要被他最近的这种不要脸搞疯了,带着他往办公室里走,情不自禁:“你还要不要脸?”

缪总登堂入室,自在地像回了自己家,独自走到茶几旁,坐到沙发上帮她打开盒子。拿勺子搅匀,放到她面前。又从兜里找到一板药片拿出来放在旁边,朝她招手:“过来吃饭。”

钱羽晗端了杯热水,看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粥和胃药,笑:“您还当什么缪总啊,保姆这事儿现在也得心应手了吧。”

缪霑赟在摆弄手机,随口问:“瑶瑶去澳洲了?”

钱羽晗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坐在地上喝粥,点了点头。他放下手机给她了一个靠垫,整个人向后仰,“要我帮她在澳洲找个朋友,好像是机场有什么事情?”

这事她知道,点了点头,边挪在靠垫上边说:“误机了,他们团队第一次走那么远,就霑瑶一个人英语流利,也算是历险记了。”

缪霑赟不置可否,这是他们内部的安排,把朋友的联系方式推给缪霑瑶后便没有多问。看向了连喝粥都能喝到昏昏欲睡的钱羽晗,直起身探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药,扣了两粒出来,把水和药一起递给她。

“把药吃了,一会儿能回家休息吗?”

钱羽晗迷蒙着眼,很乖。吞了药,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顺不顺利。”语气里除了困意,在他听来,隐隐有点取得成绩却被忽视的抱怨。

缪霑赟笑了,边收拾桌面边回复她:“我刚刚一直在外面看投影,我对你专业能力的信任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钱羽晗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来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倒像是她在讨奖,“不过”,缪霑赟终于收拾好了桌子,找了大衣来给她套,“钱羽晗,我为认识并喜欢这样一个优秀的你而更骄傲了。”

他帮被这番话震到大脑宕机而不知作何反应的钱羽晗扣好大衣扣子,从最后一粒扣到脖颈,最后她对视。

滚烫的双眸对视的一瞬间,像是在空气里点燃了一簇火苗,烧到了角落里的烟花,嘭地一声,跃上天空,炸开了一朵好看的彩色图案。映的钱羽晗红了脸,心也被这声响激的砰砰跳,只好提了包迅速转身向外冲:“还走不走了?”

缪霑赟被她的害羞逗乐了,跟在后面转着车钥匙追出去。

走,送小红脸回家。

钱总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她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在梦里一直都是手机的震动,震到她终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

是苏苏,也不知道怎么能忍到国内时间的上午。

“钱总,我是苏苏,霑瑶丢了。”

钱羽晗顿时瞪圆了眼,人丢了?

他们整个团队抵达墨尔本转机之后,因为要换一个航站楼,所以大家都万分集中注意力。第一程航班的飞机比较小,一路上的休息质量极差,好不容易到了登机口,他们就三个五个歪着睡着了。

最先发现有问题的是苏苏,她醒来的中途看了眼手机,已经过了登机时间五分钟。但别说登机通知,连排队等登机的人都没有。她这才着急起来,叫缪霑瑶找了地勤工作人员问,对方给出的回答是,刚刚有通知,这一班航班临时换了登机口。

于是整个团队迅速从最东边的登机口转移到最西边,因为距离较远,大家都迷迷瞪瞪,难免动作迟缓。

总之,到了登机口飞机已经关了舱门。一波人沉浸在误机的失落里,这时苏苏给钱羽晗发了消息,表示自己误机了。

钱羽晗当时正在忙着晚上零点的开售,只安顿了珍妮帮他们找个酒店住下来,明天再搭飞机按计划出发,根本没有闲心操心他们其他的问题。这帮人看钱总这一次意外地好说话,稍稍松了口气。

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缪霑瑶突然想到:“那我们的行李呢?”他们带的十三箱样衣全部托运了,当初在起飞时候挂了行李直挂。也就是说,他们人没上了飞机,但行李走了。

于是缪霑瑶紧急联系YAMBA的机场,对方要求出示十三个行李箱的照片,他们走的时候只有自拍,图里出现了几个行李箱,哪有全部的箱子的留样。一番周折,对方只保证,他们尽量帮忙保留,但不能百分百保证十三个箱子全部保存。

果然,第二天他们到了YAMBA,发现只留了照片里的八个箱子,整整五箱的样衣全部丢了。苏苏这边正在担心怎么跟钱羽晗报备,缪霑瑶就跟着机场那边去调监控了。

看了一圈,发现有三个人确实是拿错了箱子,于是联系了她哥,找人帮忙联系到这几个乘客,准备拿回被拿错的箱子。苏苏本来准备让团队里的另一个男生陪缪霑瑶一起去的,但缪霑瑶说这是缪霑赟找来的朋友,不用担心。让他们先开始拍摄,等找到剩下的样衣,拿回来也不会耽误拍摄进度。

但是从她出去起的第三个小时开始失联,直到刚刚手机已经关机了。苏苏这才彻底失去主意,给钱羽晗打电话。

钱羽晗听到这里,心里的火快要直接喷出来,脏话就在嘴边滚了又滚,最后问:“现在其他人都没问题吧?”

“没事,我们现在都在民宿呢。”

“霑瑶走的时候跟的那个人你们有没有联系方式?”

“没有,他们认识,我们都没有联系。”

钱羽晗闭了闭眼,让他们先全部待在民宿不要下一步行动就挂了电话。然后打给缪霑赟,他刚刚下了早会,接到电话懵了一瞬,没有犹豫和多说,迅速去联系朋友。

五分钟后他回了电话过来,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缪霑瑶没事,只是去找行李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箱子被人开过,跟那个人吵了一架。最后发生了肢体冲突,手机被摔了。人没有受伤,但挂彩是难免的。

钱羽晗稍稍松了口气,这才终于松了从醒来就皱起的眉头。

缪霑赟在电话另一头压着脾气,语气低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钱羽晗正在换去公司的衣服,准备回去解决这个烂摊子。就听扬声器里的他开口:“瑶瑶刚到你们公司,她的能力是否能够完全担任负责整个团队的对外联络任务?”

钱羽晗不说话,他还在继续:“对方小组对你上报误机之后,你只表示知道了消息,就没了下文。难道团队的安全问题不值得考虑?”

“缪霑瑶的情绪控制能力一直较弱,你们在派发任务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需要另一个同伴与她一起完成工作?”

每个问题都直击要害,句句让钱羽晗没法回答。这件事牵扯时间太久,涉及的每个人都是她的下属,说一千道一万,作为他们的直属上司,这件事怎么说她都有问题。

缪霑赟面对她的沉默一时也拿不准钱羽晗的情况,他刚刚提的问题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对钱羽晗的质疑,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上的提问。这一次是他提前叫了叶琅亭去帮忙,可如果没有自己的朋友,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妹妹的安全问题就完全没法保证。

可他到底也是在“总裁”这个位置上待了很久的人,即使是兄长的关怀,听起来也像质问,压迫感十足。每一句都是不信任,每个字都在质疑钱羽晗。跟昨晚的骄傲相比,字字句句压在她的身上,像讽刺。

“对不起,缪总。我的决策判断失误导致缪霑瑶的危险处境,我感到很抱歉。我司的赔偿和其他程序会尽快开展,对您和霑瑶造成的不便实在是不好意思。”钱羽晗拿着手机往外走,每个字都在表达自己的疏离和客气,扎的缪霑赟无法近身。

“钱羽晗,我不是这个意思。” 缪霑赟气极,张口结舌,只有这样无力的解释。

但钱羽晗不理:“缪总,我还有事,后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我的律师,事情解决之前为了避嫌,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