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这一次感冒直接让樊东梵给她放了三天的假,为了防止她贼心不死继续透支身体,等她退烧,直接让珍妮押着人去医院体检了一番。还没从医院进去,钱羽晗就怂了:“我现在可以一周不去上班,只要别让我去医院。”
但樊东梵铁了心要让她体检,根本不听她的缓兵之计。抽了九管血的钱总终于放弃了,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樊东梵的罪行,顺带着又给他发了一封辞职信。
但樊董在周日一大早照旧发来了明天的日程安排,附文:“小钱,好好工作。”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当然也不负众望的收到了小钱的“妈妈桑”备注截图。当然,樊董依旧是视而不见,甚至连她发去骂他的微信都被顺势忽视。
珍妮在下午把历时一周,后半期因为她生病请假由慢工出细活的樊董亲手负责的,策划书定稿发到了她的邮箱。她只好任劳任怨的继续卖命,但扫了一眼就拿起手机给“妈妈桑”拨电话,“给我解释一下,生活包为什么突然加了赞助商。”
樊东梵正在准备去机场,边扣好行李箱边回她:“招商部统一协商,而且对方人傻钱多,对这事儿比我还上心。”声音在扬声器里显得很远,根本立不住脚,但却字字砸在她耳膜上,听得钱羽晗眉头皱得更深。
看来他们是聊过,更何况已经写在策划书上面了,白纸黑字,饶是钱总都觉得这个电话打的没有必要。对面大概是知道她的考虑,忙完了手里的事,终于分出心装傻。走到手机前,声音顿时放大:“姐,还有事吗?我赶飞机呢哈。”
钱羽晗反唇相讥:“您又去哪儿当大爷去?”
樊东梵理所当然:“委屈,前段时间上课不都请假了吗?再请就该被开除了,明天上课,我现在火速回去垂死挣扎一下。”
谁能想到当了几十年好学生的樊董沦落至此,钱羽晗一边唏嘘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幸灾乐祸说了句:“活该!”然后挂了电话,继续看电子屏幕上生活包赞助商一栏刚加上的名字:缪记私厨。
按照刚刚得到的情报,这应该是招商部的方案,樊董看到署名和后续合作利益的可行性拍板决定。那么作为商业决策和慈善自愿参与,她是没权利阻止的,更何况他们不是同学吗,要上课应该全去上课。樊东梵去上课,缪霑赟没理由不去。
这段时间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四不”政策已经让缪霑赟彻底安静了,她推测应该不会再来热脸贴冷屁股,于情于理都会去上课。想到这儿的钱羽晗松了口气,继续靠回**。
这些不用上班的日子,钱总很闲。闲到回想缪霑赟,那个为她点灯的他,还有在办公室门口等她吃饭的他,还有字字句句问到她痛处让她不知怎么回答的他。她不是没有想过解释,可没时间,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闲下来之后她才意识到问题。
她跟他长期以来的交流方式都是:带着解决方案来谈问题。他们都是在那些位置上的人,不会用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在如何更好的互相磨合。直接找两个人最能接受的方案互相协调,好比谈生意,我向后退一步,你要做到的是怎样的利润价格。
一次两次,大多时候是迅速简洁的,但问题是两个人的相处不是谈生意,很多时候没有最优解和两全之策。
所以这种方法或许有用,但不是万能之法。一旦有一方不足够理智,就会让天平失衡。方案是方案,情感是情感,越不理智越叫嚣着分离。
但事情从某一刻开始不一样了,曾经互相理智的关心已经不足够满足她的需求。这一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从考究。但是钱羽晗内心明确地知道,她现在更需要缪霑赟比以往每一刻都更多的偏爱。
没有人见钱羽晗服过软,她也从未对生活里人和事散发过一丝的柔软。她从没有过,就永远不会。
钱羽晗不需要理智的维护,比如缪霑赟替她解决问题,也不需要缪霑赟告诉她谁对谁错,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小时候她信任爸爸妈妈,她们说:“你太小啦,我们为了保护你,所以带你走。咱们再也不回来。”她们保护了她,她知道。但是她最想要的是,那个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向她解释:“那个男孩子还没有满16周岁,你现在告了也没有用。你也丢不起这个人,说出去别人怎么看你!爸爸妈妈带你换个地方。”她因为名誉,因为脸面被催着放下。放下被伤害和难过的过去,举家逃亡。
所以她从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以后只要坚定地被选择。无论是谁,她会坚定地选择自己的朋友,也希望他们坚定的选择自己。
但缪霑赟,跟她讲理性,讲前后因果。缪霑瑶的事她不是不能自己去处理,也不是处理不了。就是这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被抛弃的小时候,全世界都站在她的对立面说对的话,绝口不提爱她。那她就算是再喜欢,就算是舍不得,也不要了。
她不需要这种别人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应该做对的选择。她委屈。
珍妮一大早就来钱羽晗家接人,今天外面天气阴沉,他们怕下雪只能早点走。钱羽晗前一天晚上胡思乱想加委屈到三点,从**起来的时候对气温预判失误,对着通风的窗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下好了,钱总本来没完全好了的感冒又开始晕晕沉沉,坐在餐椅上眼睛都睁不开,一路睡到公司楼下,又到了机场,睡到贵州。又转乘前两天就出发刚到的汽车上,山区没法坐飞机直接到,他们还要开五个小时的车进山。
她戴着眼罩闭目养神,听着外面喧闹着核算物资,然后他们的车门打开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在她身边**漾开。
引得本来就因为气短胸闷不舒服的钱总掀开眼罩,气极:“我不是告诉你们让这款香水远离我的鼻子眼睛和记忆吗!有没有……”脑子啊,后半句被与缪霑赟四目相对而震惊的钱羽晗吞进了肚子里。
缪霑赟穿着得体的西装,外面披着羊毛大衣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这么多天没见,他凌厉的五官没有因为冬天来了而有一丝柔和,反而看起来眼窝更深邃了。投过来的眼神都含着情绪,绵长悠远。看她这样招呼,果然皱了眉,“感冒还这么严重?”
钱羽晗看见他拧到一起的眉毛,以为他也要发火,但他没有,只是对自己刚刚别开生面的充满浓浓鼻音的问候表达了慰问之情。让她从看见他那一刻起就升腾起来的委屈现在在心底反复揉搓,酸涩难忍。所以还是没好气:“少管我!”
坐在前面的小江大气不敢出,但神奇的钱总说完这句空留缪总坐在椅子上,她只是收了气焰,又缩回太空椅,没多久开始按手机。
远在天边上课的樊董在五分钟之内收到八条链接,分别是:“当你被朋友欺骗时”,“信任,友谊的基石!”,“诚信,商业首要密码!”……等一系列他光看消息以为迩晗快要倒闭,需要季娜阿姨力挽狂澜帮他上企业管理和做人信条培训课的“上了年龄”的推送。
然后优哉游哉拍了张大家讨论的照片发送,“上课呢,真上课呢!”钱羽晗对着手机继续噼里啪啦,她满屏的:你要不要脸,骗我有意思吗?我早晨因为感冒连妆都没化!……之类的抱怨还没有点发送,就又收到他的第二张照片,是缪霑赟空着的座位,配文:但我没想到他可以请假,哈哈!
钱羽晗觉得她说这么多更像个傻子,于是果断删除。带着气焰对手机按了两下,然后扔到座椅上。
五分钟后,刚被下令少管闲事就闲闲窝在座位里的缪霑赟收到密报,是一张聊天记录截屏,钱羽晗用:你等着。三个字结束了这段对话,语气平静,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樊东梵及时抱大腿,“哥,过河不能拆桥,吃水不忘挖井人,小的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其实这事儿还得亏了樊东梵那天走之前为了宽慰他的无心之语。缪霑瑶跟他说完情况之后,缪总好一阵后悔。当天晚上估摸着樊东梵把人送回家之后,就给去了电话。
开门见山:“生活包赞助是怎么回事?”
樊东梵正在开车,听了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缪记一直做的都是食品类,很少跟他们这个项目打交道,“就是各个赞助商力所能及投物资给我们,可以是书包啊,笔盒啊学习用品,然后装到书包里一并让羽晗带过去。”
“她亲自去?”缪霑赟这话问的就差告诉樊东梵自己的心思了。
樊董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是个商人了,“我们一般赞助商都是早就谈好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一顿苦水猛吐。
缪霑赟拿酒杯在桌上画了个圈,听他苦肉计使了半响,最后使出杀手锏:“我最近在忙缪记食品链的加工厂,以后准备发展线上店。现在这方面公司的推进已经进入收尾状态了,但我这边以后每个季度可以给你一份新产品的第一开售渠道。”
樊东梵是想着捞一点好处,但没想到对方直接满汉全席,他把车停到路边,发自肺腑的问:“哥,千金为博红颜笑吗?还是你也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