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子,她刚刚一直在角落里,凑近了才能看清,是很惊艳的长相。盛着水光的汪汪大眼,精致而圆润的鼻。眉尾却放肆的划过太阳穴,又配上深红色的唇,下颌像是造物主抛光打磨过的棱角,圆润又凌厉。当这一切汇聚到一张脸的时候,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会黯然。
她最近心情不好,很少收拾自己,在这种情境下略显拘谨。但燕蕊绡并不在意,把东西包好递给她,又指了指角落:“介意吗?我这里只有白水,坐会儿?狗子还要玩好一会儿。”
钱羽晗不在乎这些,走向窗边的座位,随口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男人跟他认识。”燕蕊绡说话跟她的长相很相似,明明足够美艳但又很接地气。一切都很冲突,但不突兀。
她这种尖锐的和谐,竟莫名让钱羽晗松了口气,“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不喜欢上班,但很喜欢这种小物件,所以自己开了这么一家,到处摆摊。”燕蕊绡把水丢过来,果然只是一瓶矿泉水。
钱羽晗伸手接过,笑了:“还打算请你来帮我设计一组图,看来梦碎了。”
她点点头,又补充:“但你保守秘密哈,让缪霑赟知道,就会逼着我去做。毕竟这男人在我们圈子里,为了你摘星星都行的名声已经流传在外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想说什么,缪霑赟已经从拐弯处走过来,先是被她主动跟人聊的一幕惊讶了一下。待看清坐在桌子另一头的人是谁之后,又心里有了数。
“阿亭呢?”缪霑赟上前坐在钱羽晗旁,手撑在两边的把手上,闲闲地问。
燕蕊绡毫不含糊:“死了。”
她的这些话术根本吓不到他,只瞪了她一眼,“他身边可都是正经人,你这么做人家能吃得消?”
燕蕊绡看了眼自己胳膊上各种各样的纹身,回想起叶琅亭身边那些人经常看她的眼神,不甘示弱:“我又不靠他们爱我,我男人都没说什么。”
缪霑赟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的给她竖了大拇指,然后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明显松了口气。转头问钱羽晗:“走吗?”
“走。”钱羽晗扫了燕蕊绡的微信,等把小狗送回给老吴,又返回车里她才问:“是那个澳洲的叶琅亭吗?”
缪霑赟点点头,上回缪霑瑶的事情就是他帮忙处理的。
“那他……”她的问号戛然而止,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燕蕊绡瞎说的,阿亭是警察,前几年在澳洲做卧底。”缪霑赟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钱羽晗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没再问下去。
两人再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钱羽晗走向浴室去洗澡,缪霑赟原本在看手里的工作文件,然后听到了嗡嗡作响的手机铃声。
“阿赟,你给我解释一下我手里的财务报表。”
“这两天公司陆续受到对手公司负面宣传攻击,引起市场投资者恐慌,为了减轻损失,个体大量抛售,最后导致个股开盘利空的情况,现在还在小幅下跌,初步损失2个点。我会尽力。”缪霑赟走到书房,轻轻合上门带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
对方更严肃了一些,“我和你妈送你去伦敦商学院,不是让你在出了事之后回复我你会尽力的。”
缪氏少东和钱羽晗的关系因为上次缪霑瑶的随手PO图而彻底公之于众。这次负面新闻刚出来的时候本不至于波及如此之广,可小缪总在旁人来问情况时都直接回怼,态度强硬。有心人士稍加润色,一个被小太妹迷了心智而不能自已的昏主形象跃然纸上。缪氏的股票从同天开始跌落,一开始只是小幅下跌,发展到今天有墙倒众人推的意味。
从上午开始就有董事会的人打来电话问情况,都由陈民挡着。可缪董不吃这一套,直接给儿子打了通电话。
给缪霑赟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不接。再借他所有的毒舌,也不敢回他爸:“关你屁事。”
“爸,这事儿并不是您知道的那样。”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就像老缪刚刚说的,伦敦商学院的案例中有上千万种实例告诉他们在这种危机时候应该如何公关,要撇清关系,要迅速稳固军心;或掩盖事实,颠倒黑白,借力打力。但没有一种告诉过他,应该在女友被全世界误解和非议时,要选择女友。但跟着他们的董事团,股东们,并不想为决策者的爱情陪葬,更不要说,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
可面对情绪即将崩溃,铺天盖地的黑料席卷而来的钱羽晗,他选了更多人,就注定把后背留给她,他不忍心,她没错。
“有多少是真的?”缪利泽这段时间经常听自己太太和小女儿讲起这个女孩,一片好评。在这种时候,他也有私心。
“百分之一。”缪霑赟叹口气,“她被性侵过。”
这话如一道惊雷,把双方都劈到哑口无言。新式手机的收音效果很好,徒留两人的呼吸声在电波中传递。
一直到缪利泽又问:“给我一个你的处理方法。”他这些年在商海沉浮,即使现在这种情况,边为消息而震惊,边抓住重点,不让缪霑赟逃避。
缪霑赟听他这么问,反而松了口气,老缪这么问就是愿意分出一点心思帮他们解忧。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迅速介绍了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然后下定义:“初步预计损失两个点,股民很多都是观望心理。”
缪利泽精了这么多年,都不用他继续说了,“你等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等了多久?”
“从看到财务报表起。”缪霑赟算计的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你有几成把握?”老缪为即将无私流血的钱包挣扎。
“三成,我,mom,瑶瑶。”缪霑赟靠回老板椅上,舒展开身体,颇有一丝恬不知耻了。
“你小子太精,别打我老婆女儿的主意。”老缪在电话的这头也点了根雪茄,还在打趣。
缪霑赟跟他推心置腹:“没办法,损失一点吧,我也要娶老婆,都是一家人。”
“2个点,少说我得放6千万,还有蒸发了的市值,是委屈一点?”老缪确实委屈。“早点带人回来见我,现在全家只有我没见过姑娘了。”
“抠。”缪霑赟嘴上这么说,但确实松了口气。缪董出手会让他的压力少很多。
两个人把这事沟通好,缪利泽又安顿了他几件事才准备挂电话,被许婕叫停。
她一直在旁边等着,这时候才接过电话嘱咐:“阿赟,生意场上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但也要记得告诉羽晗,我们这样做并不是逆来顺受,姑息错误。你和爸爸的沉默只是无奈之下的理智选择。路还长,以前的一段经历就过去吧。”
四周太过寂静,许婕的呼吸声缓缓传来,抚平了缪霑赟心上这两天的急躁,“无论她选择怎么面对这件事,都没关系,圣诞节我们等你们回家。”
等缪霑赟折身返回卧室的时候,钱羽晗已经早就洗完了澡,换好家居服在敷面膜,随口问:“你去哪了?”
“我妈打电话说圣诞节等我们回去。”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反常地去书房接电话。
钱羽晗少有的轻松,迅速做了决定:“好,圣诞节回去吧。”又随口提:“我想吃冰激凌。”
“现在?”缪霑赟看了眼晚上洗完澡脸上出现了久违轻松的人,摸摸她的头问。
钱羽晗说吃就要吃,一个人踩着拖鞋去楼下找来,又找了苏雪刚刚发给她的工作文件开始看。
她已经暂停外联工作近一个月,突然对工作兴致高昂起来,让他不适应,“发生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因为想明白了,我没做错,也不靠那些向我泼脏水的人爱我。”她转头向他笑,“我要爱爱我的人。”
我不要你替我承担所有压力,不要世人抓住我的痛楚在你身上为虎作伥,不要你爱我却节节后退自己的领地。
我要爱你,做你的底气,不是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