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瞪了他一眼:“你吃完饭守到公司门口,就为了送下属回家?”

樊东梵笑:“哟,姑奶奶,你想当下属就当下属,想当合伙人当合伙人,想做祖宗就做祖宗,一点儿招呼都不打啊。”三点了,钱羽晗不想跟他拉扯,他非来接她,必然是有事,不然让他低个头比她难多了,于是让司机回家,自己上了樊东梵的副驾。

凌晨三点的杭州也安静了,声响很少,衬得车里的发动机轰鸣声更大。跟钱羽晗想的不一样,樊东梵一路上安安静静开车,像是就为了送她回家一样,模范司机。

钱羽晗觉得不对劲,就算是两个人关系很好,但不至于好到让董事长从饭局下来专门为你开车送你回家不是?她拿手在中控敲了敲,先找话题:“你今天晚上去跟湖畔同学吃的饭?”

樊东梵边打转向边点头,倒是不冷淡了:“嗯,聊了些自己家的事情,都讲究,门道多得很,给我聊蒙了。”钱羽晗没听明白:“聊蒙了?说什么了都。”

“商场秘辛,说不得。”不说算了,她就是怕樊东梵冷静的送她回家而已。樊东梵看她不问了,来了兴致:“你不好奇?”

她没兴趣,拿着手机看珍妮发给她的明天日程安排:“不好奇,你们这些老板心里想的事我要能参破,还用得着在你办公室跟你闹脾气?”真不在乎,樊东梵知道了。

快到钱羽晗的小区了,车上的歌放到了《光辉岁月》。钱羽晗百无聊赖,没调瞎跟着哼哼,樊东梵笑了:“这不是你贫瘠的歌单里唯一从上世纪延传到今天的唯一一首歌吧?”

钱羽晗装没听懂他的讽刺:“怎么了,共同奋斗,歌颂友情!下个世纪我也唱。”

“行,祖宗。那拜托你也克制一下,我邮箱里收到你的辞职信八百回了,为了友情你也别哪天给我整成最后一封。”钱羽晗看着窗外的灯,太晚了,小区里没几家的灯还亮着。只剩大门的灯,照的铁门惨白,路也彻底照亮了,但是在往里看就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车的大灯照出一条路,樊东梵没再说话,稳稳当当在小区里的柏油马路上开。车里的歌换了下一首,她到了。樊东梵按了中控锁,等她下车,就像刚刚的话只是闲聊,但钱羽晗知道,这一晚上,所有话都当不得真,但最后一句虚虚实实才最真。

她慢条斯理把手机收进包里,又扣好锁扣,开了车门,下车后终于说了话:“樊董,只要你不签,就永远不会是最后一封。晚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晚上等她到三点,就为了拐着弯试她。跟樊东梵共事近十年,她明白这个事他不说,她就永远不会知道。所以,就算这个试探让她觉得莫名,觉得委屈,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半夜给人添堵,但也要让他明白,他不同意,她不走。

樊东梵开车走了,没留下任何话,钱羽晗不知道他懂了没懂,她觉得太累了,从那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更奇怪了,她不再恶心他,但他也不再拿她打趣。两个人比不熟还尴尬,每天叫钱羽晗头疼的除了衣服,还有人际关系。

但其实想发现问题也很容易的,她邮箱里多了很多猎头发来的邀请,她从未说过要离职,但这些猎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看穿了她正在骑驴找马,诚意邀请。钱羽晗既要推进苏苏的网店,又要准备双十一,整个人没有多余的脑子来思考这件事。

于是把珍妮叫到办公室“我要离职了,这件事……”

“晗姐!这是真的啊!为什么?”

钱羽晗傻了:“什么?什么真的啊!这件事你也知道?”珍妮快哭了:“晗姐,你真的因为跟樊董吵了一架就要走啊,你俩共事这么多年,虽然你也有单独做起来供应链的能力,但你怎么舍得我们?”钱羽晗迷迷糊糊,但到底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跟人说话留了三分理智。

“谁说我们闹掰了,我要独立?我都不知道,你们咋都知道了?”珍妮听懂了,给她解释:“前段时间你单独去看库房的事情让青禾那边的人知道了,一直在推测你的意图,然后樊董被问了好几次,一直否认,但也不知道你一个人去找库房干嘛,这个事情就越传越真了。”

钱羽晗这回懂了,坐在椅子里转圈圈。怪不得,怪不得那天那样试探,怪不得今天晚上去跟资方吃饭不带她,只身一人去了。

她要是再忍下去,就不是钱羽晗。

拿起手机打给申未:“樊董在哪吃饭,我去接他。”申未不疑有他,发了淮南楼的定位给她:“晗姐,樊董今天这边很难搞,这些人今天一个比一个刁钻。”可不刁钻吗,合伙人快散伙了,给你投钱的人可不得好好考察一番。

她补了补妆,看了看自己米色收腰羊毛打底,去楼下抄了一件双排扣收腰大衣就开车往酒店去。

缪霑赟在自家酒店包厢里的卫生间待了近半个小时了,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主要是外面有人在哭,有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在边哭边骂他的同学是猪头。他出不去。

他用十分钟回忆了下今晚他见证了些什么事情。樊东梵跟资方吃饭,他听闻同学在这边会客,又有老熟人,于是在另一边散了之后,特意拿着酒杯来这边逛了一圈,准备逛完就回家。这厢正在虚实试探樊东梵和钱羽晗的合伙人关系,樊东梵解释不了,对方就更依依不饶,他不直面回,态度明了了,人走了也是她的选择,谁都不能干涉。十年的合伙人都护着让钱羽晗走自己的路,你们为什么挡她的路。

他不清楚内情,只跟老熟人聊了两句,正准备走,看见钱羽晗穿着黑色双排扣大衣推开了包厢的门,俏生生的走进来。脸还是那张美艳但被婴儿肥分走些可爱的脸,但今天涂了大红唇。显得妖媚又冷冽,笑的时候没有了冷冽,只剩下了风情。

他就没走,坐在位置上,愣是看她端着酒挨个给大家敬了一杯,看似娇柔但有理有据的说明自己今天实在是忙昏了头,还给大家宽了心,让大家等着看后半程迩晗的发力。资方妥帖了,又端起酒杯跟她碰。

她喝的又快又多,到敬到缪霑赟的时候已经看出一点迷蒙了,半真半假笑嘻嘻的开口:“喵总,很早就想跟您喝一杯了,今天在这里遇到,看来是老天爷赏我了一个机会,这回可不能错过了。”

他抬眼看她,跟这个女孩子相处永远有台阶,舒服。他在这里是挺奇怪的,都是迩晗的投资人,但轮到他,轮不到他。可她说完就觉得,这杯酒该喝,他在这儿也有理由。

她的乖巧懂事,在落落大方把客人送走之后**然无存,甚至极为反差。他看她送人出去,独留樊东梵在包厢里醒酒,转身进门去洗手间。结束之后,冲完手刚准备拉门,就听见外面咚的一声关门声,然后就是钱羽晗发飙的声音:“樊东梵,十年了,我他妈怎么早没发现你是个猪头呢?”

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