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已经很匆忙了,回来更匆忙,连外衣和笔记本都没带,怎么回事?很严重?”端着咖啡准备回办公室的杜曼玲,在走廊看到匆匆进来的姜竹西。

一向不怕冷的她,此时还抓握着有些僵硬的指关节,身上只穿一件薄荷色三宅款的上衣,还是青果领风格的小V领,连同脖子一起露在外面,在办公室看着觉得正常,想想外面只有两三度,可见是真冻坏了。

“人力部有新消息吗?Tina入职后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姜竹西走到大厅的空调出风口站着,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这才完全缓过来。

“Duk的特别助理。”杜曼玲边说边往办公室走。

缓过来的姜竹西正反搓了下手,也随着她一起去了办公室。

“猜到就是这样,后面再找个理由安排到中国公司来。”姜竹西点头。

“所以呢?”杜曼玲皱着眉头看着她:“你猜到是这样,也没看你有什么动作。”

“越级变成了合规的汇报关系,Duk这巴掌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我能怎么动?”姜竹西一脸讽刺地笑:“Amanda,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为了升职加薪,不讲人情面子,现在才知道,比起这些大佬们,我还小巫都算不上。我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

“现在明白了?”杜曼玲轻哼着说道:“以前治我的时候,可多正义凛然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姜竹西笑着问道。

“不,觉得你很可爱。”杜曼玲也笑了:“人在年轻的时候呀,就该这样。若早早的就看透了职场的本质,变得圆滑通透,谁还敢和你打交道啊。”

“对于流程本土化改革命,你最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姜竹西知道她在揶揄自己,但杜曼玲向来这样,她也并不介意,倒是张敏儿今天一通辟头盖脸的骂,让她有些清醒了。

虽然做人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但她一直奉为行为准则的那些东西,被一再的打破,这让她不得不反思那些准则的来处、去处、和结局。

她发现,规则再好,手握重权的人心坏了,这规则便就成了他们控制下属、玩弄权术的武器。

她愿意遵守规则,但她不愿意被人控制、更不愿意做他们权术下的棋子。既然他们想操控中国市场的数据去达到升职的目的,那她何不将目光再放开阔一些。

一时的业绩有什么重要,中国Office长久的存在,于她来说才是长期利益。

*

“我想要的结果,早你说过了。”杜曼玲微眯着眼睛,笑笑说道:“你的第一套方案就很好,实验区的方案就不要拿上去了。”

“所以实验区也没那么重要了对吧?”姜竹西再问。

“阶段性的业绩重要、最终业绩不重要。”杜曼玲笑笑说道。

“阶段性......”姜竹西敛眸思虑片刻后,缓缓点头:“懂了。”

“不懂也无妨。”杜曼玲利落地说道:“我是看你懂事了,才和你说这个。这事儿就是这个结局。区域的业务流程再独立,人事关系还是在办公室,我可以随时把吴凡调走,它西区还玩个什么。”

“……你别忘了,当策略和产品到位后,区域经理的作用也没那么大了。”姜竹西提醒她说道。

“市场上的事......只有做一线的人懂。”杜曼玲笑笑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经有计划,现在还有你愿意合作,我们胜算满满。”

“我可不愿意做个糊涂的合作者。”姜竹西沉声说道。

“怎么会糊涂。”杜曼玲失笑着说道:“你的理解能力需要加强。刚才我说过了,让吴凡做出阶段性业绩,然后调他离开西区。”

杜曼玲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看着姜竹西说道:“下个阶段要怎么做业绩,要看市场的反应。重新和商场谈商场位置和扣点、其它区域借西区的专供产品......总之,在供货和货位上稍稍处理一下,就能控制结果了。市场瞬息万变,我们的办法也要跟得上变化才行。”

“……我且相信你。”姜竹西缓缓点头。

“你可以相信我。”杜曼玲敛眸点头。

“希望不会信错了你。”姜竹西沉眸盯着她。

“那你要自己判断了,信对了会怎么样、信错了又会怎么样。”杜曼玲微微笑笑,即便是希望与姜竹西合作,也仍是不屑于承诺自己是有多么值得信任。

“对错我都别无选择。”姜竹西轻哼着说道。

“Gavin有别的选择吗?”杜曼玲问道。

“没有。”姜竹西低声答道。

“所以,在阶段性业绩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杜曼玲点头。

“自然。”姜竹西说完便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对杜曼玲说道:“所以办公室的再造流程试运行要推动起来了,西区这边这段时间你也多给些支持。”

“自然。”杜曼玲仰面靠进椅子里,对着姜竹西的背影问道:“张董那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Amanda,如果我有办法在环监处去实地采样前,破坏采样环境,你觉得我应该去做吗?”姜竹西转身看着杜曼玲,声音郁郁地问道。

“样都采了,再说这个能改变什么?”杜曼玲淡淡说道:“我说应该,那么你矛盾内疚;我说不应该,你大约要在心里骂我,果然是个孤家寡人,不懂亲情。”

“我就是想知道。”姜竹西往回走了两步,用手撑在椅背上,直直地看着她。

“结局来得越早,受到的惩罚越轻,所谓缓冲,都是谎言。越多缓冲就会越多侥幸,从此便为了这侥幸,再回不到正途中。”杜曼玲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姜竹西,认真地说道。

“你是为了能及时回头、我是为了规则法律不可侵犯,我们也算是殊途同归吧。”姜竹西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其实不管你怎么答,我都不会内疚、也不会在心里骂你,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年龄不同判断不同、还是价值观不同而判断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