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节目安排的庞主任翘着二郎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小子的兴趣社团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那还不是多亏了学校的支持？你们居然还敢在这种重大场合里不服从调度？我劝你最好就主动发个声明说是自愿服从安排，不然你小子就等着在今后被穿小鞋吧。

陈唯还正忙于捏着拳头、憋着气呢，不等他想好该说些什么，赵易倒是先开口了。

说起来，赵父和陈父的关系还算不错，两家也一直住在对门。但是，由于陈唯和赵易的性别、年龄、兴趣之类的都相差不少，他俩此前也就是碰了面会点个头的关系，半生不熟的，陈唯甚至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听赵易说话。

直到今日，陈唯也不能确定赵易在当时为何会给自己帮腔。

彼时，赵易看向主任，直白而礼貌地说：“庞主任，事有缘由，校有制度，我觉得压轴表演的是推理社才比较合适。”

陈唯转头去看她：？

关子钦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服，似乎是太清楚她的性格、怕她把主任怼得太狠。

“首先，我们的艺术节是为了给学校做宣传的，而好的口碑才是宣传的最好方式，现在论坛闹成了这样，有违初衷啊。还有就是，制度正确是最重要的，艺术节的宣传单还在校门口挂着呢，票选结果也还在论坛上呢，只有遵守之前的规则才不会影响最终的口碑。”

陈唯：？好家伙。

要不然这丫头之后能当上老师呢，她的思路永远是清晰的，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的面子而违背自己认可的道理。

见庞主任的脸有些发黑，关子钦急忙当起了和事佬：“额，庞主任，我也觉得我们实验班的表演不适合用来压轴。您想，我们唱的可是《祖国你好》，这个‘你好’怎么能压轴呢，放到第一个才合适。”

彼时，他俩的地下恋虽然在整个学校都几乎是个秘密，但是，推理社是多么神奇的组织啊，早都将这扒出来了，陈唯当然也是知道的。

当时，听关子钦这么急切地维护赵易，陈唯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好家伙，情圣啊”，可是，如今想来却是吃醋得很。

他们一直并肩而立，还有多年的感情基础，自己又凭什么能将关子钦取而代之呢？说到底，赵易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都还是个谜。

在那场艺术节晚会上，因为办公室里产生的交集，陈唯的目光不自觉地一直盯在了赵易的身上。

从合唱节目下场后，赵易换掉了统一的白衬衫，穿上了一件暖橘色的无袖连衣裙，在冷色调的舞台上弹唱了一曲《Mama Who bore me》。据说，这首英文独唱曲出自西方音乐剧《春之觉醒》，表现了青春期少年的惶惑与成长。

这些，陈唯都是在事后才懂的。当时，他只是回忆着父母口中赵家的一地鸡毛，心想：“这丫头……承担了挺多的，居然还有闲心帮我……”

冷色的舞台上，淡黄的追光中，她是陈唯眼中唯一的亮色。

自那之后，陈唯突然觉得学习好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说起话来会显得比较有艺术性呢？他也不再对学习、各路学霸嗤之以鼻，虽然高中仅剩的那一年不足以让他上演一出学渣逆袭的传奇，但好歹让他成功进入了省警校，继承了赵父和陈父的事业。

当他把推理社的一切实务都托付给了高一的副社长后，当他开始安安分分地坐在教室里面上自习时，整个汉京一中都惊呆了，也不知道赵大学霸有没有听说过这些呢？

陈唯……是真的挺喜欢赵易的。当然，他有多喜欢赵易，就有多讨厌关子钦。

他盯着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关子钦的张行逸，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读懂了他的眼神，关子钦看热闹不嫌事大，非常好奇他和赵易的感情将如何继续发展。

赵易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扔下一句“我和他现在不熟，学长，你到底走不走？”，还不动声色地踩了张行逸一脚以示催促，便拉着秦元新率先走进了保镖围城的人墙里。

一直目送他们走进了黑心停车场，陈唯遥遥地看着那边：赵易似乎是在训斥秦元新，她单手叉着腰，神色略显不耐，说话却好像依旧很有逻辑，正一边数着手指头、一边跟她家的傻弟弟计算着他在一天之内到底犯了几宗罪。后者则乖乖地耷拉个脑袋由着她训，全然没有之前的纨绔痞气。

发现他们的关系与之前相比改善了许多，陈唯一边回忆着赵易之前对秦元新的“诸多不满”，一边推断道：这丫头是典型的嘴上不说心里话，刀子嘴豆腐心，还偏偏喜欢遮掩心事。她其实……是很想要亲密感情的吧？

就像那首……哦对，《Mama Who bore me》所传达的。

多少人的生活乏善可陈，数千万人挣扎于惶惑之中，谁又能真正做到“将爱与美留给生命，将丑陋的死亡处以极刑”？

另一边，赵易漫无目的地载着秦元新，给元清蓓打了个电话，略作犹豫后，还是打开了免提。

“喂，我接到小秦了，给你送到哪儿？”

对面的人想也不想，直接道：“先别送回来，门口也不知道还蹲着多少个想看笑话的记者还有狗仔，送回来干什么？给他随便开个酒店。”

发现秦元新张大了嘴巴，赵易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和无语，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凉凉道：“他就在我的车上，而且，我开了免提。”

“……”元清蓓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哟，牛。”赵易抬眼瞧了瞧后座的秦元新，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问他，“额，那你现在想去哪？酒店吗？”

“我不想去酒店！我刚刚经历了车祸唉，我很害怕的！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住在空****的酒店里！”秦元新咬着嘴唇，看上去十分委屈。

赵易一时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