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新显然是带着气来的,他那张画着烟熏妆的脸都已经因为生气而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将手里打包好的、分外沉重的一堆东西“pia”地一下放到了地上,然后指着赵易问:“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和那小子复合了?”

“没有。”将他的爪子拍掉,赵易理不直气也壮。

“那你让我进去看看!”语罢,秦元新作势就要往里冲。

“瞎掰!急诊室里可都是病人,你少给人家白衣天使添乱!”赵易一把拽住了他。

秦元新只好作罢,又凶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问:“那我不问你们是不是复合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如果你喜欢他,却又会因为他而流泪,那是不是说明他对你不好,那他就不是个好人啊,你可一定得离他远一点,千万不要恋爱脑。”

“……”赵易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口气,定睛看向他,正色道,“如人饮水罢了,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永远不是只看他们二位本身的,这只是内因,还有无数外因呢。我们没有在一起,但这也不是他的错,你就不要管了,我真的不想再谈了。”

义务教育阶段里就没怎么好好学过习,秦元新本就有些笨笨的,眼下又喝多了,花了好些力气才将她的这番话给读懂了几分,然后揉着自己那已经变成了浆糊的脑袋离开了。寻思着自己喝了酒、姐姐又是警察,那自己不能给姐姐丢脸啊,所以,秦元新自觉地没有开车,而是乖巧地坐着出租车来回。

目送他打好了车,赵易甚至还在职业病的驱使下记住了自家便宜弟弟坐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然后才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搬回了陈唯的观察室。

因为陈唯的职业性质特殊,医院特意为他安排了单间的观察室,以便他和同事们聊案情。

起初,赵易一直在忙着归置东西,等她忙完,才在安静的观察室里琢磨出几分不对劲——这间观察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她不大自然地舔了舔嘴唇,转身问陈唯:“额,你爸妈不来陪护吗?”

“不来啊。”陈唯一脸淡定,“他们说明早有会,今晚得好好休息,觉得反正我也没啥大事,就说不来了。”

“但你今晚也不能没有人陪护啊?”赵易觉得有些为难,“要不……你找个同事或者朋友来陪你?”

“我的朋友都是我的同事。”陈唯双手一摊,“他们刚刚抓到了那三个涉黑人员,今晚一部分人估计在突击审讯那三位,另一部分人估计在用那三个人来钓剩下的涉黑人员吧,哪来的空管我啊。”

见赵易的脸平得跟张扑克牌似的,陈唯立马装起了委屈:“我瞧你这脸色还有语气,你不会是打算抛下我不管吧?你可是我的债主,你就不怕我嗝屁了、然后没有人还你的钱吗?你就照顾我一晚呗,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当帮一个朋友呗。”

“……”

赵易在原地僵了半宿,终于肯挪步子了。她给自己找了个小椅子坐了下来,瞪着双大眼睛对着陈唯,面露尴尬地点了点头。

开开心心地点点头,陈唯继续得寸进尺道:“你今晚睡哪儿啊,那个小椅子不太舒服吧,要不你就睡我边上吧,你看这看护床多大啊。”

“……”赵易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往下撇了撇嘴角。

陈唯继续劝她:“你想,你可是我的债主,我睡**、你睡椅子上的话,这也太上下不分了吧?我哪里好意思啊,我会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就因为对你感到非常非常的愧疚。”

赵易:……我可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心思重的人呢,在大学的时候,你丫每次跟我吵完架,当天晚上就能睡得香到打呼噜。

“你知道吧,心情不好是多种疾病的诱发因素,包括神经衰弱、癌症、抑郁症等等等等,那它会不会也能影响我伤口的愈合速度呀?那我的右脚还能好吗?”陈唯继续道。

赵易:……你再演,你再演。

“如果我的右脚废了,那我还能继续呆在警察队伍里吗?那我本来打算毕生为之付出的事业不就完了吗?如果我不能再穿着这身警服,我爸妈也会嫌弃我的,说不定还会把我踢出家门,到时候我就……”陈唯还真的继续演了下去,一脸即将潸然泪下的悲愤。

赵易实在是受不了他装可怜了,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内心略感不适,只好道:“行行行,我今晚睡看护**,但是必须在中间画个三八线!”

“嗯呢!”陈唯答应地特别迅速,如果身后有个尾巴怕是早就摇了起来。

在公共洗手间内洗漱完毕后,赵易一手拿着装了半盆水的洗漱盆、一手推开了单间的门,发现陈唯已经乖巧地将看护床给打理得特别齐整了,他跟护士要了两床被子,还用果篮上的丝带在中间隔了个三八线。

赵易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个新毛巾浸没在了打回来的那盆水里,先搓洗了两遍毛巾,然后才拿着它给陈唯擦起了脸和手。在这个过程中,赵易总觉得那小子的脸上似乎写满了“享受”二字,这让自己有些想要揍他。

在伺候大队长漱完口后,赵易将脏水又倒回了公共洗手间,然后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了**。

“你还真别说,这看护床真的好软,还挺舒服的。”赵易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听她这么说,陈唯突然激动了起来,看着她分外诚恳地说道:“我还能让你更舒服。”

赵易:???什么虎狼之词。

“你在想屁吃!”赵易骂道。

陈唯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我把枕头让给你呗,这枕头也很软的。”语罢,陈唯将脑袋底下的白色枕头扒拉到了赵易那边。

“哦,那没事了。”赵易尴尬地笑了笑,不肯再理他,而是转过身去假装自己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