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刺客近在眼前
慕容的回答,让于效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作为一个同样优秀的刺客,作为一个已经有了超人直觉的武功高手,于效飞可以肯定周山猿的行刺已经迫在眉睫了。于效飞的直觉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同周山猿的多次交手的过程也可以坚定地支持他的判断,他完全可以相信,周山猿已经完成了全部准备工作,只等着那个最佳的时刻,就会发出他致命的一击。
但是,现在于效飞偏偏就是无法知道这个最重要的时刻到底是什么时候。华东局、上海市委、军管会、市政府,这几个机关是上海最重要的机关,也是周山猿此次行刺的目标,他们都没有重要会议,那么周山猿会挑选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下手呢?
于效飞对几个侦察员说:“我也当过刺客,你们从一个刺客的角度想一想,假如你是一个刺客,要行刺目标,你会在什么条件下动手?”
刘楚云惊讶地喊道:“老于,你还当过刺客?”
慕容瞪了他一眼:“老于当然是刺杀鬼子和国民党了!”
于效飞笑了笑:“对,我刺杀过日本鬼子的天皇特使。”
慕容和刘楚云两眼放光:“真的?!”
于效飞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个,工作要紧。”
刘楚云说:“要是让我当刺客?第一步先要收集情报了!要收集到一切目标的资料,目标的行踪什么的,对吧?”
慕容补充说:“对,然后当然要挑选一个最方便行刺的地点和方式。”
于效飞点点头:“嗯。”
吕天祥最后才说话:“最后还应该挑选撤退的路线。”
于效飞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小吕比你们要谨慎得多呀!要象你们这样行动,全都是一锤子买卖啦!现在,咱们就从周山猿的角度来想想看,如果是他来行刺咱们的军政首长,他会选择什么时间和地点进行刺杀。”
刘楚云也开始思索起来:“首先当然是收集咱们这些关于首长的行踪的情报了?”
慕容打断他说:“现在周山猿肯定已经做完这一步的工作了。”
于效飞表示同意:“对,我就有这个感觉,他现在已经收集完了全部的情报,而且也已经根据这些情报制订了相应的计划,现在就是在等待那个最后的时机。”
吕天祥猜测着说:“你是说,他已经掌握了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情报,他找到了一个既有我们的军政首长出现的方便行刺的时间和地点的最佳时机,又为自己安排好了可以安全地撤退的路线和方法。现在他只等着最后的行动了?”
于效飞轻轻一拍桌子:“对,所以,一定有一个我们的重要的首长出现的机会,而我们偏偏就不知道!这样,我们就从这两方面同时着手,小刘,你还是去查这个姓江的家伙,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租房子给周山猿的人。慕容,你妈妈在市政府,你去找她打听市政府最近的所有工作,不只是我们内部的会议,不只是公开的向群众讲话的那种大型场合,只要有任何一个军政首长参加的会议,都要调查清楚!小吕,你去查周山猿的徒弟,这是个危险人物!”
几个人同声答应,立刻跑出去了。刘楚云急于证明自己判断准确,要亲手抓一个特务,所以积极性特别高。慕容几天没回家了,正好去见妈妈,乐呵呵地坐上公家派的小汽车到市政府去了。这次她是公私兼顾,还显得特别有面子,真是高兴透了。
市政府距离于效飞他们机关其实一点不远,没一会慕容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于效飞一看,她拎着大皮包,把她妈妈给的市政府的各种会议安排的文件都拿来了。
慕容刚一进门就说:“不用到别处去了,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行刺机会!”
于效飞连忙说:“怎么回事?”
慕容把握在手里的一张会议日程表递给于效飞:“你看看,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吧?”
于效飞接过那张日程表一看,原来是市政府关于制止物价猛涨、动员民族资本家开展经济建设的一系列工作的安排。
原来,尽管大半个中国已经解放,尤其是远东最大的城市、中国经济的龙头上海已经被共产党掌握在手中了,但是,现在共产党管理的地区的经济形势却异常严峻。
从1937年抗战开始,到1949年,这12年中,恶性通货膨胀,造成物价年年飞涨。在1937年100元法币可以买两条大黄牛,到了1949年就不够买半粒米了!
中国共产党接收了这个“烂摊子”之后,物价依然狂涨。能否制服物价这匹烈马,成了中国共产党政权能否在中国站稳脚跟的关键。
在1949年7月底至10月15日,不过两个多月,上海的物价竟然涨了一倍半,北京和天津则涨至倍!华中、西北物价的涨幅也与此相近。
物价猛涨的根本原因在纸币发行的大量增加。七月底为二千八百亿元,九月底为八千一百亿元,十月底为一万六千亿元。当时的一万元,相当于后来新币的一元。货币发行增加近五倍,致使币值大跌,物价猛涨。
在这种情况下,投机商乘机兴风作浪,牟取暴利。在北京、天津和上海,投机商人见到市场粮食紧张,便囤积居奇。而在这其中,更有国民党的经济特务,利用从大陆搜刮的无数财富做资本,从中混水摸鱼,扰乱社会经济秩序,借以从经济上打垮共产党。
在这种严峻的政治经济形势下,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起草了《制止物价猛涨》的紧急指示。中共中央认为,控制物价猛涨,主要要掌握粮食和纱布,一个是吃,一个是穿,这些是市场的主要物资,谁掌握得多,谁控制市场力量就大。在这种经济形势下,人心乱不乱,在城市中心要看粮食的动向,在农村主要靠棉布的市场。
主管经济的中央领导说:“我们没有黄金和银元,但是共产党有粮食!”
于是,东北每天运粮一千万至一千二百万斤入关,以应付京津需要,另外,又从江、浙、皖以及东北、华中、四川急运四亿斤粮食至上海。投机商们开头拼命地“吃”进粮食、棉纱。到了后来,“吃”不了,“吃”不消了。于是市场上的物价也就平稳了。
物价平稳,民心也就随之稳定了。
投机商们不认输,又开始囤积物资。
上海市政府一方面为了应付眼前的经济形势,一方面为了开展今后的生产,开始建设一个新中国,所以在使用经济手法调节市场的同时,也采用行政的手段进行管理,此外,对那些有实力的资本家进行劝说,说服他们把资金投入到真正的生产上来,为国家的建设做出贡献。
这个市政府召开的会议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的,所以,这是一个规格相当高的会议,除了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人要出席以外,出席的全都是工商界的名流,其他行业的知名人士也会出席很多,用过去的上海话来说,叫做来的都是大亨。
于效飞听慕容一说她妈妈的意见,直觉上也觉得这是一个最可能受到袭击的目标。假如是他来行刺,也会选择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样的会议有很多地方上的人出席,人员很杂,不能用严格的共产党内的制度和纪律约束这些大资本家,保卫漏洞会非常多。而场面又非常大,十分难以控制,不管刺客是行刺还是逃走,都非常难防备和捕捉。
于效飞再想了一下,又想到,周山猿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破坏,制造混乱,即使是他不行刺已经严密保卫的市长和其他重要领导人,只要打中一个重要的“大亨”,也会对共产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这样看来,保卫的目标就不只是市长和其他共产党的干部那么简单了,连那些大资本家也是十分危险的!
于效飞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特工的直觉是一回事,而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绝对不能因为他们有了对这样一个事件的直觉,就忽视了其他可能的危险。而周山猿又是那样一个非常喜欢故布疑阵,使用烟幕掩盖自己真实目的的狡猾的特务,所以绝对不能被他蒙住了眼睛,让他从其他方向上钻了空子。
所以于效飞一边让慕容把材料全部留下,进行仔细研究,一边让慕容仍然到其他部门去,看看其他机关和部门还有没有会议和行动之类的安排。
于效飞研究材料的时候,去查周山猿的徒弟的吕天祥回来了。他一边脱下西装,又脱下里边藏着的伪装成农民的破褂子,一边朝桌子上边看,于效飞一看他干裂的嘴唇,就知道他从郊区跑到市里,早就累得要命,嗓子早就干得冒烟了,就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
非常有礼貌的吕天祥这次连话都没说,接过茶杯就是一通猛喝。他“咕咚咕咚”喝光了所有的水之后,才痛快地喊了一声:“哎呀,渴死我了!”
于效飞非常理解一线特工的辛苦,他等到吕天祥缓过气来才问:“有收获吗?”
吕天祥连连点头:“我先是到了周山猿的徒弟家,他果然不在家,邻居说他出门做生意去了,几天没回来了。我又坐车到了郊区,通过关系打听到,确实有这么一帮人在那儿活动,样子和人数都差不多。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不在当地了。你说巧不巧?我急忙翻身往回赶,回到上海,一看,冯基昌已经在家了,另外还来了一个朋友跟他在一起。那个人看着十分凶相,邻居说看着可不象冯基昌那么和善,一看就不象个好人!”
于效飞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大贼的规矩,所以那些邻居都觉得冯基昌是个好人。他那个朋友肯定不是惯匪就是大盗,大概等级也不够,当然看着凶了。要是那些邻居知道冯基昌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看他们还说他是好人不了!”
吕天祥笑着说:“是啊!不过我有个预感,他们这些家伙不在郊区演戏了,这么匆忙地回到这儿来,是不是他们要动手了?”
“对,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情报,你看看这些会议安排。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时间表了。那个很凶的朋友住在他们家里,说明时间紧迫,他们已经没时间伪装了。可以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其他朋友也会出现的。你就负责这方面的情况,你没露马脚吧?”
“没有,我没有直接去找他,邻居应当不会想到我是找他去的,不会惊动他。”
于效飞满意地点点头,吕天祥这个侦察员不错,比较聪明,肯动脑,就是阅历太浅,经验不足,要对付周山猿这样的大特务,还显得比较稚嫩。而且他的格斗技术不行,承担不了和特务正面对抗的任务。只是,现在时间不等人,只好让他们上阵了。
于效飞正在和吕天祥商量监视冯基昌他们的细节,就听见慕容在走廊说话:“怎么了,小刘?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还意气风发的吗?”
随着话音,慕容和刘楚云一起走进来了。于效飞和吕天祥一看,怪不得慕容笑话,早晨出去时候还十分兴奋的刘楚云,现在象霜打的茄子――蔫了,跟早晨准备活捉大特务的时候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别说是慕容觉得好笑,连于效飞和吕天祥看着都忍不住要笑。
慕容把几个重要机关都跑了个遍,除了华中军区有非常机密的军事会议之外,其他机关连准备大扫除的会议都没有,所以慕容虽然跑的机关多,可是回来得还挺快。这让于效飞他们一下子放了心。现在他们可以安心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次市政府的会议上了。
问完了慕容,大家就问刘楚云,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艰难挫折,把他打击成这个样子。
刘楚云无精打采地说:“我到那儿一打听,原来那个姓江的是一个老头儿,根本不是那天咱们了解到的是一个中年人,那就是不是那个租房子给周山猿的人。我不死心,后来我又到别处去调查了很长时间,结果证明那个姓江的有一个弟弟,也不叫那个名字。那个家伙的弟弟还叫一个外国名字,叫什么江霞飞,也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吕天祥和慕容哈哈大笑,于效飞没有笑,他的心里微微感到失望。不是因为没有抓住什么租房子给周山猿的人而失望,而是因为刘楚云的情绪变化太剧烈而失望。一个优秀的特工,应当具有极其稳定的心理素质,怎么会情绪起伏如此大呢?
没有了其他干扰,大家就合力研究怎么在市政府的工商会议上失败周山猿的行刺计划。几个人分别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有的负责安全检查,有的负责琢磨刺客的行动方式,有的负责研究来宾的背景和相对的处理办法。
正在鸦雀无声的时候,慕容突然大叫了一声:“小刘,你刚才说江老头儿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刘楚云一愣:“叫江霞飞呀?”
慕容把一张纸一下子递到于效飞面前:“老于,你看!”
于效飞一看,原来那是一份采访市政府主要领导人的记者的名单,慕容的手正指向其中一个记者,那个人的名字赫然正是――江霞飞!
几个人全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刺客就在眼前!
于效飞说:“这样,事情就全都解释清楚了,就是这个江霞飞,把市政府召开重要会议的消息透露给了周山猿,这样他们才知道了这个连我们都没有想到的重要消息,于是就制订了这样一个计划。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江霞飞不是特务的可能性非常小。”
慕容惊叫着说:“这要是让他站到市长对面,掏出手枪,给市长来上一下,真是太危险了!”
刘楚云十分气愤地说:“负责审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放一个特务进去呢?”
吕天祥说:“怎么能这么说呢,特务的脑袋上又没写着字。咱们不是也刚刚知道吗?”
于效飞说:“这些暂且不说,先解决问题。这个江霞飞绝对不会是周山猿的唯一行刺手段,所以必须考虑到周山猿的其他手段。周山猿是一个极其狡猾的特务,他会借着江霞飞的身份和我们的保卫漏洞,又制造其他我们意想不到的行刺机会,要从更多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周山猿再怎么狡猾,我们终于还是踩住了他的尾巴!”
刘楚云又开始兴奋了,他大叫:“找到了江霞飞,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活捉周山猿了,立刻逮捕江霞飞!”
于效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越来越强烈地怀念他的学生方俊宇了,那是一个多么机智的优秀特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