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本不笨。
在某些思想成熟度上,甚至比红枣还要敏感。
她双脚一收一盘,缩曲在自己身下,居然坐得稳稳儿的:“噢,原来这就是丧文化?可是,我就喜欢葛优躺,自由自在,天上地下,有什么不好?如果因为这样,就要办我的学习班,我才不服气哩。”说罢,瞪瞪眼睛:“我不去,我看哪个敢?”
“秦主就敢!秦主不但是地区街道办主任,而且还是地区综合办主任,街道办我给你说了,是最基层一级政府。地区综合办呢。你知道是干什么的?”
杏子摇头。
双手由刚才的平伸,变成抱紧了自己肩膀。
肢体语言透露了她内心,红枣越发信口开河地吓唬着她:“你当然不知道,可我知道,就是专门管理葛优躺的……其实呢,秦主也说了,葛优躺学学也无妨,可要陷进去不能自拔,影响到一大批年轻人的工作效率和生活质量,上升到了家庭和社会层面,政府就不能不管啦……”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吧。”
杏子终于慢吞吞插话了。
“我以后不学葛优躺了,我就废柴行不?”红枣哭笑不得,眼一瞪:“这个话,我也问过秦主,她严厉批评了我,说就说了二个字儿,不,行!”杏子就不以为然的瘪瘪嘴巴:“这不行,那也不行,活起着多别扭。要不,我偷偷学,不让她们知道。”
“有我呢。”
红枣威胁道。
“我本来就看不惯现在的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违。”杏子一扭头,不搭理了。红枣见好就收,点到为止:“不过呢,我看也没那么严重,杏子你又那么聪明优秀,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呶,这个,”红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式词,打着绊舌。
“这个,对了,你今天关心伯母没有?”
“关心什么?”
“小弟小妹呀!”红枣很为自己的机智而自豪,嗓门儿也不由得提高了:“我们也要做母亲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儿奔生娘奔死呢。”杏子反击了:“你不是要我,装作不知道吗?”
红枣高兴得站起来。
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自己之所以急中生智,一是掩盖刚才自己的脑笨,二是借机看看杏子对这事儿的反应。如果她仍是冷漠不关心,就得另想办法了。
可是听听。
这说明自己的办法开始奏效啦!
至少,能让杏子面对这事儿,想着这事儿,这就是胜利:“哎哎拜托拜托,我的大神,别做出一副无辜相。”红枣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就像在公司的举办的“我为公司献青春”竞赛上,**四射的演讲。
“装作不知道是回事儿,时不时借口关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句问候,一个眼色或者一个动作,就足以让忙忙碌碌的父母,感到贴心和温暖。这种不花钱又不费力的好事儿,何乐不为……唉唉,你就望着我干什么?”
杏子继续抱着自己肩膀。
漫不经心的淡淡道。
“难怪大家暗地里都叫你‘企业战士’?我看,你快成‘企业战士’的司令啦。”红枣一挺胸膛:“怎么着?不管是‘企业战士’还是‘企业战士’的司令,总比丧文化好,是正能量积极健康向上的,我骄傲!我自豪!”
杏子有些生气了。
甩了个后背给她。
“那行,你当你的战士和司令,我喜欢我的葛优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慢慢自个儿骄傲和自豪去吧。”红枣一怔,马上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急切了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跺脚尖声叫道:“你敢?我让秦主抓你起来,到时你就知道厉害啦。”
杏子也慢吞吞站了起来。
“大红枣儿,别吓我啦。你让她抓,她就抓?”
一下扑在小**,舒舒服服的一会儿滚向左边,一会儿滚向右侧:“现在是法制社会,秦主再有权,也得讲法律吧?我没犯法,她能将我奈其何哉?”
红枣目瞪口呆。
原来,自己煞费苦心的说了老半天,全是自做多情啊?
眼珠子又是骨碌碌的一转,一眼睃到枕头下面露出的充电线,悄悄儿的一把抓在自己手里,掏出那个大红包扔给杏子:“哼,讨厌!“一跺脚,冲了出去。
果然。
红枣回了单间不久,杏子便前来敲门。
有意把身子躺向里侧的红枣,睁着眼睛竖起耳朵,发出了响亮的呼噜声,呼—噜!呼—噜!呼—噜!左手呢,还时不时挠挠自己大腿侧,似乎在梦中被蚊子咛了一口,配合着自己的假睡。
她就是不明白。
一个好好儿的杏子,怎么会变成了这模样?
自己想尽了办法,却惹得自己一肚子的的郁闷,还让杏子有些生气?真是闹鬼了。红枣生气地想,是不是自己有些过份了,毕竟杏子不是孩子了,有着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自己老想扭正她,是不是有点走入了思维的死胡同?
再说了。
现在杏子式的90后,普遍得很。
这也算是一股潮流,自己老看不惯,岂不成了逆潮流而动?世界潮流,浩浩****,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十六字警言,中国人都知道,是孙中山先生的题词,其高瞻远瞩和高屋建瓴,就是在时下的高科技网络时代,也具有科学积极的现实意义。
然而然。
丧文化也是世界潮流吗?我可真有些搞不懂啦。
一双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搭上了红枣的颈肚,然后一收紧,“啊!”红枣周身一抖,双脚一蹬,手放开了,但没有声音。红枣猛一翻腾过来,正看到杏子对自己扮着鬼脸儿。
红枣再一看窗口。
好家伙!
这个鬼杏子叩门不开,居然把玻璃窗推开,从半人高的窗口爬了进来。“你个粱上小姐呀?”红枣兴奋的叫一声,跳起来朝杏子扑去。
正得意的杏子没注意。
被闺密迎面一撞欲倒。
却又被红枣双手紧紧抓住向后一倒,带在了**。“好哇,你打我,还闺密呢?”杏子也叫一声,紧紧抓着红枣,闺密俩又像当年在校园宿舍里,一高兴就疯闹起来了。
好半天。
闺密俩才静下来。
彼此帮忙捋鬓发,拉衣襟和扯睡裤的。杏子伸出了右手:“大姐,你要我小命儿都行,可不能顺走我的充电线,这不是逼我上死路呀?”
红枣吐吐舌头。
从枕头下拿出那条充电线,扔给她。
“这不是顺,这是气。哎,拜拜托,大神,你怎么想起爬窗口的?”杏子跳下床,忙着联接手机和充电:“你不是装睡叫不醒吗?哎大姐,你平时睡觉哪有这样呼—噜,呼—噜的?装也装得没有水平,一听就明白了。”
这倒是红枣没有料到的。
她拍拍自己脑袋。
“可我记得,我临睡前还特地锁了窗子的啊!从实招来,你是怎么弄开我的窗锁的,不可能连玻璃也没响一下呀?”杏子插上了充电线,重新蹦回**,狡黠的抿抿嘴:“傻瓜蛋,我会说吗?下辈子吧。”
红枣更是狡黠的佯做沮丧。
其实心里乐呵呵的。
那窗锁,是她故意在插锁时,只插进了一丁点,外面稍一叩动用力,它就会自动倒向一边儿,二扇对开的玻璃窗,自然也就一推而开了。
杏子掏出了大红包。
津津有味的数数。
一面数落着闺密:“别以为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二包,我可一直记着呢。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把我的大礼包让给我爸,你霸道着哩。”
“还有呢?”
红枣靠在另一端的床头。
两只大脚丫子直直的蹬着杏子脚心,惬意地深吸引:“嗯,还有。”“那包就算了吧,看在桐大叔帮我家份上,就免费赠送了吧。不过,请告诉我,你的桐大叔有魄力没?有没有成熟中年,而不是油腻中年的痦味儿?”
红枣用力蹬蹬她。
屁股在**蹭蹭。
“我的桐大叔?你搞错没有?还有,什么是成熟中年的痦味儿?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玩意儿?”杏子清完了大红包,举到自己嘴边,巴!响亮地亲亲:“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真想知道?”
“说!”
嗒!
大红包飞了过来,刚巧搭在红枣眼睛上,红枣也不掀不取不动,就由它温柔地压着,嗅着它那特有的纸香。“就是知趣懂事儿多金,离你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杏子将闺密抵在自己脚心上的双脚。
用力地往回蹬蹬,借以加重对方的印象。
“你生气就哄你开心,你开心就惹你生气。你坐着就让你站起,你站起就让你坐着。还会在你耳边大咧咧的说,有的人是来爱你的,有的人就是来给你上课的,我呢,就是给你上课的老师。”
红枣嗤之以鼻。
哈哈大笑。
笑声顶得她那眼睛上的大红包,嗖嗖嗖的直颤动:“拜拜托,大神,什么乱七八糟的?”杏子不笑,而是认真地一脸向往:“还会继续在你耳边,神秘秘的告诉,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每天用轮椅推你到广场上去,让你看着我和别的老头儿们跳舞。”
红枣不笑了。
因为这话很熟,她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等你老了,走不动了,他还每天用轮椅推你到广场上去?拉倒吧,他早就灰飞烟灭啦。”用力蹬蹬对方脚板心:“这就是成熟中年的痦味儿?”
“当然,可望不可及呢。”
杏子叹口气。
“没意思,你仍是你,我还是我。哎红枣知道不,我准备买一大套精品茶具,没事儿练练茶道,可有意思了。”红枣又想笑,可觉得自己老这样也不行,就顺口道:“练茶道,好哇!我以后有得茶喝了。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
杏子一下松了劲儿。
“一想起明天一早要爬起来上班,我就觉得没意思。”
脚板心蹬着对方的双脚,身子慢吞吞往下滑,直至放平。那边,红枣也是照此而做。明亮的灯光下,温软的小**,二个只着睡衣睡裤的90后,一边一个双臂大张,头发蓬松地躺着,四只嫩白细腻的脚丫紧贴在一块儿,拱向半空。
“没意思也得顾,我想,那王总明天一定会来找我们。”
“嗯哪?”
“你想想,以他大老板之尊,居然拎着一大包生活必需品到处送,这说明了什么?”“多金!”“拜拜托,那值几个钱?我看潜台词是给我们一个信号,雄鸡又要开始广告轰炸啦。”
杏子的脚板心。
蹭蹭对方脚板心。
“不正在轰炸吗?”红枣的脚板心也蹭蹭对方的脚板心:“那是关于售房的,这是关于超市促销的,本质上的不同。”杏子睁睁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也算个事儿?反正,大同小异,模板在电脑里摆着哩。”
“如果仅是这样,王总就不是王总,杏笔也不就是杏笔了。”
杏子重新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明白啦,没意思。”嗒!大红包飞了过来,落在杏子胸铺上:“现在就可以打打腹稿,我先替王总审把关,我可告诉你杏笔,不绞尽脑汁,出惊人之语,我这一关你就通不过的。”
嗒!
大红包重新飞了过来。
“放心,杏笔不是吃醋长大的。那包,是你的。”“又来了,我不要,我有。”“好好,大红枣儿,算我求你啦,拿着,我比你有钱,头上还有爸妈和客栈顶着呢。拿着,再扔过来我和你翻脸,听话,乖呵!”
红枣心里滚过一股温暖。
捏捏薄薄的红包,静静地躺着,夜深了……
第二天,红枣一早醒来,匆匆洗漱后出门到了餐厅,伯父正在大灶台上的一大团雾气中忙活着。“伯父!”“红枣,快趁热吃。”杏爸端着早准备好的竹笼和热牛奶,像穿越时空隧道破雾而出:“杏子多晚回去的?”
“2点,”
红枣坐下开吃。
一面笑道:“我扶她回小屋,一路上她咕嘟咕嘟的,说什么小时候老爸就是这样抱着她回小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