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顾珵想出安慰的话语，宓笙就继续讲道：“第一条项链，在他休假期间就做好了，我嫌第一条是他练手做的，还没有很完美，就让他先送给了宋瑾瑜，和他约好他下次回家把第二条项链做好带给我，结果……”

她把头靠在窗框上：“他没有再回来，再也没有第二条项链了。”

“阿珵，我十四岁那年，永远地失去了父亲。”宓笙看着顾珵，满眼无助，“我再也不会有那条项链了。”

顾珵明白了，宋瑾瑜把他那条项链给了宓笙，宓笙一直戴着，这和爱情没有关系，这是宓笙心里的伤疤与执念。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宓笙会那样想要去南极，南极对她的意义太沉重了，沉重到她没有办法放下。

他看着宓笙，看到了这个姑娘心里最脆弱的一面。

他起身，走过去，抱住宓笙。

宓笙也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如何，她没有推开顾珵。

她的耳朵贴在顾珵的心脏上，清晰地感受着这个人强而有力且越来越快的心跳。

夜风吹过，带着凌冽寒意的夜风也温柔了许多。

顾珵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宓笙莫名就想起了冬日暖阳晒过的棉被和夏日雨后的青草地，她觉得眼睛酸涩异常，两滴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落在顾珵的衣服上，迅速被棉麻材质的布料吸了进去。

宓笙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顾珵的心也跟着揪着。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安慰宓笙，他希望自己可以替代宓笙痛苦。

巴士停了下来，也不知是哪一站，顾珵见街边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

“下车吧，去喝点热的。”顾珵扶起宓笙。

便利店窗口，顾珵敲了敲玻璃，道：“两杯热可可，谢谢。”

没一会，从玻璃窗口里递出来两杯热可可。

“给你，小心烫。”顾珵把其中一杯垫上块卫生纸递给宓笙。

“谢谢。”宓笙接过，是很烫，她抿了一口，然后就把被子放在台阶上，她也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顾珵坐在宓笙旁边。

宓笙抬头看着夜空：“今天真是不幸运，也没有星星。”

“云层太厚了。”顾珵和宓笙肩并着肩，一起望着凛凛夜空。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顾珵又道：“阿笙，还记得你今天问我的问题吗？”

“如果可以选择一个超能力，你想拥有什么超能力？”宓笙没有忘记这个问题，“你不是希望永远年轻，可以永远留在赛场上吗？”

“我现在想好了，如果有超能力，我不想永远留在赛场上了，我希望可以有一次机会回到过去。”顾珵笑望向身侧的宓笙。

他接着解释：“我想回到你的童年，怎么样也要阻止你爸爸那次回南极，阿笙，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希望你开心。”

这是宓笙没有想到的答案，她侧头看顾珵，撞进顾珵真诚的眸光中，只觉那眼神也似她手边那杯热可可一般烫人。

她有些慌乱地回过头。

顾珵却误以为是宓笙不相信，他强调：“是真的，阿笙，我绝对不是因为没办法实现所以瞎说一通，我是真的愿意用任何代价换你开心。”

他看着宓笙被夜风吹起的发梢，说出了心底藏了很久的那句话：“因为你值得。”

“阿笙，你值得啊，你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善良、独立、开朗、自信、温柔、聪明、大方……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我都能在你身上找到。你值得最好的一切，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你都应该拥有。我和你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但我都愿意用一切换你开心，所以我相信，你爸爸一定更是这样的想法。”顾珵语气中带着焦急，他怕宓笙不相信他，只差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宓笙看一看了。

宓笙偏过头看着和顾珵相反的方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用右手拄着脸，似哭似笑。

顾珵见宓笙不看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还是努力安慰宓笙：“阿笙，叔叔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要快乐、要幸福，因为他是那样爱着你，他希望你看到世界之大，希望你的生命丰富多彩。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残酷，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离开你，他爱你啊，阿笙。”

“你听过张国荣的一首歌曲吗？《左右手》，里面有一句歌词我很喜欢，‘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说着，顾珵把耳机的一只给宓笙戴上，一只自己戴上，然后打开手机音乐。

宓笙静静听着。

一首歌结束，顾珵想起他看过的两段话，徐徐说：“阿笙，叔叔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分，分子、原子，慢慢地重新构建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以后，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是他，为你抵挡寒冷的毛衣是他，其实他无处不在 。”

“或者说，我看你很喜欢星星。”顾珵看了看天空，“那么，如果你是一颗小星球，叔叔就是你身边的暗物质。你再见不到他，但他的引力仍在，你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他永远改变了你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他仍是你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你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叔叔永远都在，他对你的爱永不消逝。”顾珵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小，“而我，也永远都在。”

宓笙其实从听完歌顾珵说话开始，眼泪就止不住地滚落。

听到这句话，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将头埋在膝间，恸哭。

“我在的。”顾珵轻轻抚了抚宓笙的后背。

过了一阵，宓笙缓过来，酒也醒了大半。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顾珵帮宓笙拿起她那杯热可可，“暖一暖吧。”

宓笙以为热可可放了好一阵应该已经温了，直接喝了一口，没想到依然很烫，她被烫到，热可可也洒了一部分。

顾珵手忙脚乱地拿纸帮她擦，“没事吧，阿笙。”

看着帮自己擦衣服上渗进去的热可可的顾珵，宓笙觉得那口热可可虽然烫，但是让她从喉咙到胃里都很熨帖舒适，她胃里的热可可中冒出了透明的折射着不同光芒的泡泡，伴随着水晶的粉色的蝴蝶，腾起升空，然后一个接一个爆开，只留下心底泛起点点涟漪。

“没事，不用擦了，我回头洗一下就行。”宓笙起身，“我们打个车回吧。”

起身时，她准备一并拿起自己的热可可。

顾珵制止她：“算了吧，别拿了，阿笙，这热可可确实太烫了，别烫到手了。”

“没事。”宓笙还是拿起了那杯热可可，确实烫手。

她觉得，顾珵就好像这寒夜的一杯热可可，虽然难免烫手，却实实在在让她心动，喝上一口就浑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