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顾珵能得到大赛名额,和他的实力以及表现都分不开。他循环赛表现确实不好,但是考虑到他一直以来的竞技水平,尤其是外战胜率,教练组选择他也无可厚非。鸿宇哥,你不会不知道吧,世界大赛的参赛选手的选择上,教练组最看重的就是外战胜率,而你的外战胜率,我记得是没有顾珵高的。”宓笙觉得顾珵得到的一切,绝不是因为贺志远偏爱他,这是看轻了顾珵,也看轻了临危受命做了主教练的贺志远。

迟鸿宇闻言,沉默了。

“我一直觉得,你的对手,不是顾珵,而是你自己。表面上看,是顾珵横空出世,可实际上,是自身实力的问题。实力不过硬,不是顾珵,也会是别人得到这个大赛名额。”宓笙本不想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所以刚才采访时她主要倾听,没有输出自己的这些观点。

但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她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忠言虽逆耳,但利于行。

“道理谁都会说,可真的到了自己身上,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迟鸿宇做了个假设,“奥运前,如果没有顾珵,巍明哥突发状况单打上不了,队里小将还没成长起来,其他老将又都有各种伤病在身,你觉得,队里会选谁上单打呢?”

迟鸿宇把宓笙放在了他的位置上:“如果是你,宓记者,你会不会埋怨顾珵,你会不会无数次地去想,如果没有他,那该多好,即使你知道他有他的优势,即使你知道他打得比你好。”

“我……”宓笙想起了宋瑾瑜,他们一起竞争了南极科考队随队记者的岗位,宋瑾瑜得到了,而她没有,她确实也埋怨过宋瑾瑜,也想过如果没有宋瑾瑜她是不是就能去南极了,即使她知道这事和宋瑾瑜没有什么关系。

迟鸿宇笑笑:“你看,这就是人性。”

“不是这样的啊,鸿宇哥。”宓笙很想开解迟鸿宇,她太了解这种事情的痛苦和内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会错过一些,也会遇到一些,好的、坏的,都有。如果总是看到别人的路,纠结于你们曾经相交的某个路口,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呢?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光芒,只不过,有人发光早,有人发光晚。星空三千丈,不遮任何人的光芒。”

“可我就是放不下呢?”迟鸿宇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遗憾就是遗憾,遗憾没有办法被美化成什么特殊的艺术,有些遗憾我们这辈子也没法圆满了,可是我们还要接着往下走,不要因为困于过去而又错过未来的美好。”宓笙心中对南极依然满是遗憾,但她不想因为这次就错过了球馆中的精彩。

迟鸿宇思考着宓笙的话语。

宓笙明白,什么道理和话语的安慰都不能让一个人立刻走出来,这没有什么好强求的,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迟鸿宇:“你也挺喜欢顾珵的吧。”

宓笙看透了迟鸿宇,他对顾珵,是又爱又恨。

迟鸿宇迅速反驳:“我怎么会喜欢他?我讨厌他都来不及,你也都听到我和西蒙索尼说的那些了,没必要装糊涂,我就是恨顾珵,如果没有他,我在这支球队一定会更受重视。”

“你当然恨讨厌他,他横空出世,插在队里,让你在大赛名额上总是差那么一下。但你内心还是喜欢他的,你也喜欢他的天赋球商,喜欢他的真诚待人,喜欢他活得洒脱恣意。”宓笙笑笑,目光中带着调侃。

“你这是爱情滤镜,顾珵哪有这么好,他只是幸运了一些而已。”迟鸿宇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是喜欢顾珵的,他当然也会被顾珵那样的小太阳吸引,明明之前他违规研究了他,但他加入李洪鹏的组后,他们一起训练,他从没提过这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他心无芥蒂的,训练累了,顾珵也会把手挂在他脖子上,身体重量倚过来说他好累,问他累不累。

但他也很矛盾,他一面厌恶顾珵的出现,一面又很喜欢顾珵。

“我是个很卑鄙的人吧。”迟鸿宇突然这样对宓笙说,“你一定是这样觉得的,你那么喜欢顾珵,而我却一直想给顾珵使绊子,我私下违规研究过他,这次更是动了和外协联手的念头。”

“卑鄙……”宓笙坦言,“在李指导和你违规研究顾珵那次,我确实如此觉得,我一度无法和这件事和解,不明白你们那样的赢,又有什么意义呢?竞技体育,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公平吗?”

“但这次的事件……”宓笙顿住,看着迟鸿宇,认真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很君子。”

“我都动了和西蒙索尼联手的念头,也叫君子?”迟鸿宇不相信,“宓记者,倒也不必这样骗我。”

宓笙笑笑:“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鸿宇哥,最后的事实就是,你并没有和西蒙索尼联手,你赶走了他,维护了自己内心重要的那些东西,同门情谊也好,国家荣誉也罢,你都积极勇敢地维护了它们。”

“我真的……算君子吗?”迟鸿宇内心很懊悔,“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当时好像猪油蒙了心,就来见了西蒙索尼。”

宓笙站累了,随意坐在台阶上,“鸿宇哥,你最后拒绝西蒙索尼,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复杂。但肯定是为了国家荣誉,我是中国的运动员,我的祖国培养了我,如果不是我的祖国,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怎么能和外协联手破坏祖国荣誉呢?”迟鸿宇也坐下,坐在宓笙旁边,“我和顾珵的那些恩怨,在国家荣誉面前,都不算什么。”

“而且,我对不起过顾珵一次了,虽然顾珵没心没肺的好像也没当回事,但我不能对不起他第二次。”迟鸿宇其实内心也明白自己上次做错了,“再者说,我上次坑他,是内战,说白了,也不涉及什么大赛荣誉,但这次,我不能这样坑他。我自己也是运动员,明白运动员有多不容易,我是如何珍惜自己的职业生涯的,顾珵就是如何,我不能拿他的职业生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