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笙找到赵源的时候,他正在便利店,捧着瓶电解质水在喝。
她微微叹气,赵源和邓巍明两个人,明明赵源最爱喝桃子汽水,邓巍明常喝电解质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的喜好就调了个个。
宓笙进去买了两瓶桃子汽水,然后走到赵源身旁,把一瓶桃子汽水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源哥,你不是最爱喝桃子汽水了吗?”
赵源拿起那瓶桃子汽水把玩着却并不喝:“年纪大了,现在也觉得桃子汽水太过甜腻,运动完还是电解质水喝得舒服一点。”
宓笙不赞同地轻拍了赵源的隔壁一下:“源哥,你才二十七岁,怎么就说自己年纪大了呢。”
赵源帮宓笙拉开一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聊,“对于运动员来说,二十七岁已经算年纪大了。“”
他又想了一下,然后改口:“或者说,对我这样的运动员来说,已经算年纪大了。像哥和辉哥那样优秀的运动员,二十七岁也还是巅峰期,还能参加世乒赛和奥运会。只是我不行,我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多么优秀的运动员,单打建树相当一般,三大赛甚至都很少入围。”
赵源无限唏嘘:“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哥一定不会这么早退役,他是那样优秀的运动员,比我优秀太多了,只差一枚世界杯金牌就能大满贯啊。”
“源哥,你也同样优秀啊。”宓笙觉得赵源也很厉害,“你双打这么强,拿到过世界杯和世乒赛的双打冠军,你的双打能力是多少人拍马也赶不上的。作为左手运动员,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在我印象中,男乒好像还没有左手运动员拿过三大赛的世界冠军,左手运动员不容易的。”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选择右手,我的乒乓球之路会不会好走一些。”赵源很惆怅。
宓笙喝了一口桃子汽水,被呛到了,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得眼泪都有些出来了。
赵源去货架上又买了一瓶苏打水拿过宓笙,“还是普通的水喝得比较舒服吧。我年轻时候就喜欢桃子汽水,哥说了我多少次都没用,有时候教练限制我不让喝,还是哥偷偷去买了装在保温杯里面带给我。我现在觉得,标新立异没有什么意思,其实大多数人的选择,可能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宓笙连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源哥,那你后悔了吗?如果能重来,你还会选左手吗?”
“我不会再选左手。”赵源的回答斩钉截铁。
宓笙心内叹息,能进入国乒的运动员,没有谁是真的没有野心的,谁都想拿世界冠军,谁都想站在三大赛的单打赛场上,就算是平日里看起来主要在双打上更用心的赵源,内心依然也在为自己的单打遗憾。
“我从进入一队开始,一直都很依赖哥,似乎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赵源看着便利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可是,今天哥要退役了,要离开了,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他在身边,我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呢。”
“其实我一进队的时候,也被不少教练夸过有天赋,但是左手不好打,这么些年,我以为自己也该认命了,可是看到哥退役,我又有点不甘心。”赵源心里难受,邓巍明退役了,他的搭档走了,以后的路他得自己往下走。
“源哥,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很多种可能啊,谁说左手没有优势,左手运动员数量少,一般运动员都更习惯打右手运动员,你经常可以出其不意。”宓笙说着左手的优势。
赵源苦笑:“是啊,大多数人都是右手,所以针对左手的系统性研究很少,右手运动员有很多成功案例可以借鉴,而左手运动员要走的路,都得我们自己一步一步蹚过去。”
“源哥,别气馁啊,你现在走的每一步,可能不能让你变得更成功,不能让你把经验拿回去交给十八岁的自己,但一定会为以后的左手运动员留下一盏指明灯。”宓笙有些明白了之前唐冠毅所说的,竞技体育里遗憾才是常态。
“哥要回省队了,我以后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赵源还是说出来了这个问题。
宓笙清楚,赵源在队里位置很尴尬,他之前一直挑着双打的大旗,但是现在,他的双打搭档伤病退役,他也不再年轻,很难短期内配到合适的搭档。就算他再有合适的搭档,队里的双打也已经有了顾珵和代明辉这样的王牌搭档代替他的位置。
国乒人才辈出,队内更新换代太快了。
莫名的,宓笙想到了叶仲昀,他也是左手运动员,她开始担心这名小将以后的道路,似乎选择了左手的运动员,路总是要比右手难走一些。
宓笙沉默着看向落地窗的玻璃外面,夜色已经很浓了,如墨的夜色和宓笙以及赵源的心情很像。
“源哥,明哥挺担心你的,要是可能的话,你和明哥聊一聊吧。明哥是这支球队的队长,他做着这支球队所有球员的兄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最想做的是你的兄长,你是他最喜欢的弟弟。”宓笙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明哥要走了,他的遗憾已经够多了,你或许能让他了却一些遗憾吧。”
在职业生涯的最后,邓巍明已经不再奢望可以圆上大满贯的遗憾了,他只想和赵源再拿一次单打金牌,但就是如此,他也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我知道的,我不想现在去见他,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说那些话,什么不舍什么难过,我只想祝愿他一切都好。”赵源内心虽然不舍,但他一点都不怨邓巍明的退役,“哥也是没有办法,他这一年多伤病缠身、旧伤复发,吃过多少苦头我都看在眼里,退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明哥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所有,他真正无愧于这支球队,也无愧于那颗小白球。”宓笙也很心疼邓巍明,他为了乒乓球吃过的苦头太多了。
见过赵源之后,宓笙觉得心里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说,但好像又没有说的意义了。
她莫名被一股悲伤情绪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