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笙听到顾珵的这句没有退路,突然有些想哭,记得几年前,她在采访顾珵的时候,问顾珵团体赛中有一局比赛为什么会采取那么冒进的打法,顾珵的回答是,因为有代明辉和靳浩在,即使他输了,他们也会赢回来的,所以他并不害怕。
可是今天,代明辉退役了,靳浩也有伤在身,对于顾珵而言,除了赢,他别无选择。
当年有人保护的少年,走到今天,也变成了要保护别人的人。
这种变化,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宓笙就是很想哭,她希望她的少年永远可以被别人保护,如果有选择的话,被人保护当然要更幸福。
后面,其他记者继续提问,关于技战术的问题问完了,有记者问了一个八卦的问题:“顾珵,你和女朋友宓笙记者公布恋情之后,你们有想过什么时候打报告结婚吗?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很稳定。”
顾珵看着记者席上的宓笙:“我都听她的。”
看顾珵这样回答,全场的记者们又都暧昧地看着顾珵和宓笙这对情侣。
“看你们这么甜蜜,觉得你们应该也是好事将近了,祝福你们。”那名记者是带着好意的祝福。
但是听在宓笙耳中,却总有一些不舒服,她是真的还没有任何结婚的打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好像都觉得到了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就应该结婚了。
在座记者们和宓笙都是同行,也不会猛抓着宓笙的八卦不放,大家点到为止,后面的记者就问了其他的问题。
世界杯团体赛也算是圆满落下帷幕,国乒可以好好的过个年了。
今年过年是放三天假的,运动员们也可以回家看父母。
在临放假前一天晚上,宓笙依然去剧团看了徐绎之他们的排练,《大唐公主》一直在改稿子,徐绎之有各种各样的要求,改到现在也才算是终于勉强定稿,大家计划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进行首演。
但是这次排练,徐绎之和宓笙又为了故事的结局进行了讨论。
徐绎之对于结局总是不太满意:“阿笙,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大团圆结局呢?”
宓笙不明白徐绎之的想法:“他们没有办法大团圆,对于辩机来说,一面是他的佛陀,一面是他的爱人,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而且我已经觉得这是一个足够温暖的结局了,我没有再往下写,没有写到太宗去世之后的事情,也没有写辩机腰斩。”
在宓笙的结局中,辩机回到了弘福寺,他不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如何说的,只是一心译著经文、弘扬大乘佛法、普度众生。高阳也安安静静待在房府,每日读读经书,去佛前拜一拜,再不管其他事情。
辩机和高阳也再见过,大多都是偶遇,在皇家场面上,两人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已经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相爱的人不一定要相守,同活于世上,她吹过他吹过的晚风,他们便是相拥了。”宓笙并不想对她的结局做出任何改动,在她心里,那已经是辩机和高阳能够达到最好结局了。
“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剧本变成一个世外桃源,让他们能够生活在一起呢?他们明明那么相爱,老天为什么总是折磨相爱的人?为什么世俗眼光总是制约着相爱的人们不能相守呢?”徐绎之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情特别执著。
宓笙皱眉看着他:“绎之,这不是相爱不能相守的问题,这是个死局。辩机不可能放弃他的佛陀,也就是他的理想和事业,如果他愿意放弃佛陀的话,他也不再是高阳所爱的辩机了。”
“为什么我们的剧本里面相爱的人总是不能在一起呢?我们为什么永远在上演悲剧?”徐绎之有些难过,他和楚湄已经演过了太多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马路和明明,《南极星辰》里面,他们也是最后阴阳两隔的恋人,现在到了大唐公主,他们依然没有办法在一起。
“或许,下一个剧本吧,我们可以试着写一下喜剧色彩的,但是这个剧本,没有办法改了。绎之,只能这样,有的时候对于我们创作者而言,这个人物被创作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我只是一个记录者,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这是宓笙一直以来对于她自己这份爱好和工作的理解,她很尊重自己笔下的人物。
“可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就该在一起。”徐绎之现在已经不是在说剧本的问题了,他是在说他自己。
宓笙也听明白了徐绎之这一句话的意思,她抬头望着徐绎之:“绎之,你现在已经如此懦弱无力了吗?只敢在我的剧本里面,发挥你的这些感情色彩,借着改剧本说这些无力又懦弱的话语。你的真实想法,你敢不敢告诉悦兮,又敢不敢告诉楚楚呢?”
“我没有办法。”徐绎之歪过头去,避开宓笙的目光,他不敢直视宓笙的眼睛。
宓笙没有再和他探讨剧本,她知道徐绎之想改的,从来不是剧本。
她去喊其他演员过来开始排练。
排练到高阳公主和辩机的诀别戏,这一幕是高阳送给辩机的玉枕被发现,辩机因盗窃皇室物品的罪名入狱。
“辩机,对不起。”楚湄饰演的高阳内心无比自责,是她害了辩机,是她玷污了本该高高在上受尽世人敬仰爱慕的高僧。
“一切事情都是辩机自己的选择,与公主无关,公主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关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徐绎之饰演的辩机似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或者说,选择和高阳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会承受这样的后果。
在说这段台词的时候,徐绎之非常的痛苦无力。
宓笙叫停了排练:“绎之,你这个表演是有问题的,辩机这个时候是非常坦然的态度,他是在安慰高阳,但是你说的太痛苦了,辩机是一个很有佛性的人,他面对死亡和分别一定是非常坦然的。”
“可是这是和爱人的分别啊。”徐绎之想着楚湄,只觉得自己如果要离开楚湄,一定是彻骨之痛。
“你该去学学佛理,对于辩机而言,这不仅仅是爱情,他和高阳的感情,也是他体悟彻悟的一个过程。”宓笙没有仅仅把自己的故事局限在爱情的套子里。
后面徐绎之又演了好几遍,怎么演都怎么不对。
宓笙也很无奈,徐绎之自己走不出这个困境,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