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笙看着舞台上的话剧,觉得自己曾经的梦,在话剧舞台上被一个个点燃,然后圆满。

顾珵看着话剧,想了想,问宓笙:“阿笙,下一部话剧想好写什么了吗?”

宓笙摇摇头:“没有,还没有开始写呢,怎么了?你有想法?”

“或许你可以写一写乒乓球的故事,写一个运动员,写他非常的幸运,他可以永远留在赛场上一辈子。”这是顾珵的梦,但他知道现实生活中没有人可以完成这个梦。

正好,话剧演到高阳对辩机情根深重,婚后去找辩机质问他:“你非要成佛吗?你不是告诉我人不要执着吗?你为什么执着于成佛呢?”

台下,顾珵小声道:“人这一辈子,多少会有执着的东西,可是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呢?我那样想留住的小白球又真的能留住吗?这个故事似乎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命运就是注定。”

“人难免执着,对事业、对感情,都有想要留住的东西,但是有时候,努力就好,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交给命运,我们所能做的不多。”宓笙希望顾珵不要太钻牛角尖,她担心顾珵这样的性子会让他的情绪出现问题。

台上,“辩机从未执着于成佛,修行乃是为度化众生,而非个人得道。辩机只想把自己献给佛陀,献给众生。”徐绎之饰演的辩机单手立掌,念一声阿弥陀佛,“传扬佛法,立著论说,普渡众生,这便是辩机毕身所愿。我别无他求。”

“我是不是众生中的一员?”楚湄演的高阳语气中带了质问。

徐绎之微微颔首:“公主自然也是众生中的一员。”

高阳楚湄继续问道:“那你发宏愿要普渡众生,是不是也是要渡我?”

“公主是众生中的一员,辩机自然也要渡公主。”徐绎之的语气一点波澜都没有,似乎高阳公主真的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看到这里,顾珵又有些失落:“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自信,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年轻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年轻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在我脚下。可是走到了今天才发现,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宓笙从未见过如此多愁善感的顾珵,她轻轻拍了拍顾珵的手:“或许,阿珵,我们可以继续往下看。”

下一幕,高阳在骊山草庐重遇辩机。

楚湄看着辩机,高高在上的公主也因为爱情低到了尘埃里:“辩机,我很难过,很难过。你呢?你怎么样?若是你能快活,我就不算白白难过了。”

“晨钟暮鼓,梵呗吟唱,日复一日在檀香与经文之中度过,我感到十分宁静。我这一生,本该就是如此度过的,无悲无喜,无情无欲,除了等待玄奘法师回来,随他传播大乘教义普度世人之外,再没有其他念想。”徐绎之是回答楚湄的问题,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辩机,你同我一样,你也很难过,否则你为什么躲到这深山里来?在会昌寺你也可以暮鼓晨钟等你的玄奘法师。”楚湄知道徐绎之动心了。

徐绎之淡淡道:“凡尘俗世,软红十丈繁华三千,不过尽是虚妄,唯有头顶那一尊金光镀身眉眼悲悯的佛陀,才是真实。我心有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宓笙看着顾珵的侧脸,在他耳畔道:“阿珵只要你想,没有人可以让你离开乒乓球,离开赛场,即使不能做运动员、不能做参赛选手,你还可以做场边的教练。不管怎么样,你都可以留住小白球。命运能决定的是你能不能握着拍站在赛场上,但你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留在赛场边上。”

“可我也想留住赛场啊。”顾珵曾经见过自己最辉煌的时刻,他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打不了球了,“阿笙你见过的,见过我二十二岁时候就拿到奥运冠军的样子,也见过我拿到世界杯冠军、拿到世乒赛冠军的样子,你知道全场的掌声和欢呼都为我而响时,我有多么的喜悦和愉快吗?你知道当因为我的夺冠而让中国的国旗在世界赛场升起时,我有多么的骄傲和自豪吗?可是,现在你突然告诉我,以后这些东西都不会属于我了,你说,我怎么接受?”

话剧接着往下演。

最后一幕,楚湄去接出狱的徐绎之,向徐绎之道歉不该爱他。

徐绎之看着楚湄,认真道:“高阳,我早就告诉过道岳师父和玄奘师父,既然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你,那么我会把想念你,也当做每日的功课。佛祖慈悲,容我每日想你一刻。能这样想一辈子,就足矣。”

“辩机,谢谢你。”楚湄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宓笙笔下的这份感情是非常克制的,辩机愿意言明这样的话,是在宽慰高阳,宽慰她那汹涌的爱意,让她明了,她无需后悔,也无需苛责她自己,他会继续爱她,他也会继续渡她,即使他们再不相见。

最后,徐绎之缓缓道了一句:“佛祖保佑公主。”

自此,高阳与辩机此生不复相见。

顾珵不自知得看得入迷:“阿笙,为什么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呢?是不是从来世事都难两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命运弄人,辩机和高阳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办法在一起。高阳不能挣开自己公主身份的束缚,辩机也找不到两全法,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宓笙想要表达出来的,就是这种被世俗所束缚的爱情,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

“可我不信命。”顾珵突然转过头看着宓笙,在等待谢幕的过程中,观众席依然是暗的,但顾珵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顾珵很郑重的告诉宓笙:“阿笙,我还是决定做这个手术。”

“阿笙,我决定做这个手术。”顾珵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突然决定了呢?”宓笙有些发懵,她不知道为什么看个话剧,顾珵突然有了这样坚定的选择。

“辩机和高阳他们困于命运,他们想要改变命运,但他们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有办法,阿笙,我不信命,我不管小白球是不是眷顾我,也不管小白球是不是会选择我,我都要做这个手术。”这些天,顾珵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终于,这块石头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