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乌斯怀亚的行程之后,顾珵就再次回到了美国,在约瑟夫医生那里做康复训。
因为顾珵的情况现在已经比较稳定了,所以宓笙回到记者的岗位上,作为记者要对顾珵进行一次采访,专门为顾珵这件事情做专题报道。
宓笙找好镜头,让吴昱旭调试好设备之后,就先进行了一段采访。
她看着顾珵,顾珵坐在病**,刚刚结束了一次康复训练,有些疲惫。
她给顾珵递过去一杯水:“顾珵,你好,非常感谢你今天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决定做肩伤的手术?”
“因为我的肩伤非常严重,对我正常的训练和比赛造成了比较大的困扰,训练总是被打断,十天半个月的就必须为我的肩伤做一次恢复和调整。不仅是训练计划会有停顿、不够连贯,而且也会影响我的训练强度。同时,在比赛的过程中,肩伤的问题导致我有一些动作做的不够到位,而且经常需要通过封闭来维持自己的竞技状态。”顾珵确实是被肩伤不堪其扰了,如果能坚持的话,没有一个运动员会做这样冒险的手术。
“手术的风险你有充分考虑到吗?”宓笙照着问题问着他,其实她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关于风险队里做了多少讨论。
顾珵点点头:“当然。作为职业运动员,做任何手术之前,我们都一定会充分的去考虑手术可能带来的风险,尤其是可能对职业生涯带来的风险。这个手术比较冒险,很有可能会毁掉我的职业生涯,也很有可能能让我继续健康的留在球场上,再打个三五年。”
“大概就是这两种可能。”顾珵浑然不在意的一摊手,“我想赌一把,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愿意去赌,我太爱赛场了,我不想离开赛场。”
“其实如果真的是不想离开赛场的话,不做手术也可以,哪怕从国家队退役之后,你也可以去打一些难度比较低的联赛和强度更低的比赛。”宓笙作为记者,她的问题问的有些尖锐,“所以你不仅是不想离开赛场,而且是不想离开国际赛场,同时,也不想离开赢球。”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运动员是想输球的,谁都想赢,这很正常。”顾珵从来不觉得作为运动员有着极强的胜负欲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既然打了这场比赛,我就是为了赢球,不然的话,我干嘛打比赛呢,我上我们家楼下的公园去和老大爷打也是一样的。”
“那你是如何理解快乐乒乓这四个字的呢?近些年,似乎运动员们也都在强调要享受乒乓球的快乐,要快乐乒乓。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乒乓是快乐乒乓呢?”这个问题也是宓笙真心想要探讨的,宓笙一直希望顾珵能从乒乓球中享受快乐,但是如果职业运动员的快乐就是赢球呢?
“享受乒乓球的快乐,就是享受乒乓球的每一刻。不管是在训练中做到了难度很高的动作,很精准的完成了某些动作;还是在比赛中打出了非常好的灵感球,赢下了对手,赢得了金牌……这都是乒乓球带来的快乐。”顾珵是真的热爱乒乓球,即使是旁人觉得枯燥乏味的训练,他也能感受到不少乐趣。
宓笙继续追问:“那如果输球,还算快乐乒乓吗?”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残酷吧。竞技体育注定是没有办法让你永远快乐的,输球一定是非常非常痛苦的。”顾珵也想永远赢球,永远快乐,但没有一个运动员可以做到这样,快乐乒乓,只能是一个美好的祝愿,不可能真的实现的。
“那其实输球带来的就是全然的痛苦,所以我想问你。乒乓球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痛苦多还是快乐多?听了你的描述,我们当然明白了,乒乓球的快乐在哪里,但是同时乒乓球都带给你的痛苦,我们也都看到了,每一次的输球、还有你身上的这些伤病,都是让你痛苦的东西。”说到伤病,宓笙有些心疼地看着顾珵。
这个问题让顾珵思考了一下:“痛苦和快乐都有,它所带给我的快乐是最极致的快乐,是觉得世界都能在我脚下的那种快乐,但它带给我的痛苦,也是最强烈的痛苦,痛苦到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选择乒乓球。”
“在巴黎奥运一年之后,那一两年期间我输过很多球,尤其是有一段时间,要么是前几轮必被淘汰,要么就是永远止步于银牌。那段时间我都一度自我怀疑了,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打乒乓球,觉得乒乓球带给我的痛苦太多了。”到了今天说起当年那段时光,顾珵仍然会觉得难受。
宓笙能够感同身受顾珵当时的痛苦:“就像面对这样的低谷,不管是巴黎奥运一年之后还是现在在做复健,你会如何支撑自己走过这样的低谷时期?”
“其实不算是我自己走过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可能没有办法走过去。是因为我身边的人我才能走过这样的低谷,因为我身边永远有人相信我。在我当年二十二岁,刚出道就打奥运会,大家都不相信我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她是相信我的,相信我能拿到冠军。”顾珵微笑着看着宓笙。
宓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顾珵说的是她。
顾珵见宓笙羞赧,也见好就收,继续道:“还有我的队友和教练们,他们都一直给予了我很多安慰。我的师父贺志远、还有后来的教练李指导、现在的教练辉哥。不管是我的室友辉哥、靳浩或者是和我同一个省队一起上来的易川,他们都给一直支持着我,是他们陪着我一起熬过了这一段为了梦想颠沛流离的时光。”
“看得出来国乒是一个团体,因为这个团体,你才有勇气面对职业生涯的这么多挫折。”宓笙总结了一下,然后接着提问:“尤其是现在,大家都觉得是你职业生涯到今天面临的最大挑战,做手术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关于乒乓球想的不多,主要都在想我自己的私事。”顾珵很诚实,“因为这个关于乒乓球的选择我已经做出来了,都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也不能临时反悔,让医生不要做这个手术了,所以就把肩膀交给医生就好了,没有考虑很多后面打球怎么办的问题。”
宓笙顿了顿,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顾珵在想的是什么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