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像很多人想象的充满着冒险和挑战,每一天都有全新的让人期待的事情。
很多时候,这份工作也和所有的工作一样重复、枯燥,还要面对南极的恶劣条件。
宓笙没有工作的时候,时常对着科考站那面墙发呆。
这天,科考队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因为有一个队员的妻子生孩子了。
大家都在祝福他,食堂都为此多做了两个菜。
宓笙隔着手机屏幕看到了那个队员的妻子和女儿,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母亲和自己。
她努力维持着欣喜的表情祝福,其实内心却是一片虚无。
晚上要休息了,这个队员依然激动得睡不着觉,抱了本《新华字典》在翻看着,给自己的孩子取名。
他看到宓笙,还开心地招呼宓笙:“阿笙,你快来帮我参谋参谋,给我女儿取什么名字好呢?”
宓笙走过去,抽出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陪他看着字典。
初为人父,这份喜悦让他不管是多么美好的字,放在女儿的名字里都觉得还是不够。
宓笙不由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出生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激动得彻夜难眠。
宓笙渐渐想得出神,那队员唤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摇了摇她:“阿笙,在想什么?”
“没有,在帮你想名字。”宓笙看到这人这样开心,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她心中那些现实的问题的的。
这个队员却好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样:“在想你爸爸吧。”
“其实我也想问你,有一个科考队员做父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这队员也在担心自己的职业。
宓笙思忖着,斟酌言语:“会觉得很自豪吧,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为了祖国的科考事业奉献。同时,也会有失落,总觉得为什么人家的父亲都可以陪伴成长,而我的不行?”
“是啊。”这队友神色几分黯然,“我该怎么和孩子解释我的工作呢?”
“在决定生孩子之前,你们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吗?”宓笙是真的觉得这份职业不适合结婚。
这队员点点头:“当然考虑了,我知道我的职业性质特殊,但我喜欢孩子,我想要养育一个孩子,我觉得这些问题都可以克服。可是当我女儿真的来到这个世上,我突然很害怕,怕我缺席她的成长,怕她会怨我。”
“我总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工作,不适合养育孩子,我们好像无法承担婚姻的责任。”宓笙觉得自己像是走入了死路,怎么都转不出来。
“可是……”这队友迟疑着,“阿笙,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就必须把生命百分之一百地全都献给科考事业吗?我们不配结婚生子吗?”
“这个世界上,太多事情不是你可以做好所有准备再去做的,要是照你说的,是不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才最适合结婚生子啊?”这队员觉得宓笙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对于婚姻过于敏感了。
“我觉得这话说的没错。”之前做过宓笙父亲的队友的那名老队员突然开口。
原来他刚刚一直在后面听着宓笙和这队员的对话。
“你父亲也没有想到会出意外,会永远留在这里。阿笙,这件事情,你可以怨天,但不该尤人。”这名老队员希望宓笙可以早日走出这件事带给她的藩篱,“你刚才说婚姻的责任,你觉得婚姻的责任有多重大呢?”
宓笙迟疑着回答:“对父母的照顾、对孩子的照顾,家庭琐事,水费电费、柴米油盐酱醋茶……太多了。”
“没有那么多,阿笙,你自己一个人,不也需要照顾父母吗?至于孩子,也并不是必要的。水费电费、柴米油盐酱醋茶,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不需要管这些吗?”老队员拍了拍宓笙的肩膀,“是你想得复杂了,婚姻最本质的责任,是爱情和忠诚,是你们两个人决定携手共度一生,和父母、孩子的关系不大,他们都不能和你们共度一生,只有你的伴侣可以。”
“可是我母亲,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个人照顾着家庭啊。她本来是不需要照顾我父亲的父母的,现在可好,她自己的父母、我父亲的父母、我,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本可以在事业上更有建树,她本可以活得更加开心。”宓笙还是不理解,“我之前在国乒工作,那些运动员的太太,也大多牺牲做了全职主妇。”
“每个人的婚姻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阿笙,你可以去问问你妈妈,去问问国乒那些太太,她们是否认可自己的牺牲,她们是被迫的吗?你看重事业和自我,但不是人人都是你。你只需要找到那个和你对婚姻的看法一致的男人就可以了,只要他也看重你的事业和自我,你们就可以步入婚姻。”这个老队员带着些父亲的责任看宓笙,他希望能帮助宓笙摆脱她心灵深处的桎梏。
“你见多了你不认可的婚姻模式,再加上小时候的意外,所以对婚姻过于抗拒和敏感了。实际上,你可以不认可那些人的婚姻,你的婚姻并不是要和那些人一样的,你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模式生活。”他给宓笙倒了杯热牛奶,“喝了牛奶好好睡一觉,你看你现在,黑眼圈都出来了。”
“阿笙,你太钻牛角尖了,觉得这世界一定非黑即白。”那个年轻队员总结道。
宓笙思索着今晚听到的这些话语,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一直以来,真的是她想错了吗?
躺在**,她又想起顾珵说过的那些话,或许,真的不是顾珵想得简单,而是她想得太复杂了?
顾珵在宓笙离开的日日夜夜,也在不断地思索,他的心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让他去找回宓笙,一半又叫嚣着让他放手去让宓笙追寻她想要的生活。
他太想宓笙了,每天烦闷无处发泄,就全都发泄在了训练场上,贺志远和代明辉都破天荒地劝着他少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