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志远看顾珵虽然低着头,但鼓了鼓嘴,他知道这是他要顶嘴的前奏。

果然,顾珵道:“贺指导,我可以为今天的训练道歉,我确实没有百分百投入,但我没有因为奥运金牌就飘飘然不知姓甚名谁。”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句题外话,得了奥运金牌,我觉得还是值得骄傲一下的。”

“你!”贺志远都被气笑了,“值得骄傲是吧?行,大家都去吃饭,你,去跑步,按一万米的配速,但没有长度限制,直到你认错,不然别停!”

“好。”顾珵也不开心,他明明真的没有什么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啊。

“散了,吃饭!”贺志远转身就走。

靳浩和蒋易川本想过来安慰安慰顾珵,哪知道贺志远就像后脑勺有摄像头一样,边走边道:“不想吃饭的,就去陪他一起跑!”

靳浩和蒋易川只能给了顾珵一个安慰的眼神。

顾珵什么也没说,捏着拳头就气鼓鼓地下楼跑步去了。

宓笙皱眉,顾珵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时候非要犯轴。

她站在楼上,看顾珵已经开始一圈圈跑步了,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她都能想象到他梗着脖子倔强的模样了。

她想去劝劝顾珵,但贺志远明显不让,她就想等顾珵晚上的休息时间再说。

但是还是担心,她也没去吃饭,就在楼上看着顾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十月末的北京气温不高,晚上凉意袭人。

一圈,两圈,三圈……十圈……二十圈……三十圈……

一万两千米了,宓笙想到平日练个一万米都抱怨半天说累坏了他的顾珵,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撑着的。

吃完饭的队员也都渐渐在操场旁聚集,看着顾珵。

靳浩趁贺志远没来,在顾珵跑到他那边时,给他塞了瓶拧开的水,“喝点,不然撑不下来的。”

平日最喜欢偷懒的顾珵却推开靳浩手中的水,他偏不要,他今天就是跑死在这,他也不认错。

“犟吧你就!”靳浩着急的声音被顾珵甩在身后。

他拿着水报复式地自己灌了好几口,然后扭头问蒋易川,“他一直这么犟吗?”

“他有一次被退回省队,就是因为跑了三万米也没认错。”蒋易川无奈,“他就这样,一旦较上劲,那就没完了。”

他看着顾珵孤独又倔强的背影,问靳浩:“浩子,今天又是为什么啊?”

“先是因为女孩子本来就气不顺,后头又被贺指导训了一通。”靳浩无奈摇头。

“我就说。”蒋易川了然,“贺指导正常当着大家训他,说他骄傲飘飘然了,他就算觉得他没有这样,又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也不会这样和贺指导杠。阿笙怎么的他了?”

“你怎么知道是阿笙?”靳浩捂着自己的嘴,他可没有把顾珵这点少年心事都拿出去说啊。

“他的心思很难猜吗?”蒋易川反问道。

靳浩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多问:“这倒是,他这个人,喜欢不喜欢的都恨不得写在脸上了。”

“之前乒超联赛,我们一起回省队,顾珵非要拉着人家小姑娘交换什么爱情故事听,我那时候就知道他绝对对阿笙有好感,不然至于堂堂七尺男儿,好像那个喜欢打听别人情感经历给人家介绍对象的居委会大妈一样吗?”蒋易川嘴下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己发小。

“还有这出呢?”靳浩有点好奇,“那阿笙看出来了了吗?”

“阿笙还真没有。”蒋易川继续吐槽,“顾珵脑回路我无法理解,明明就挺有好感的,和人家说话动不动就脸红,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之前恋爱挺直球的,这次玩起暗戳戳那一套了。咱们觉得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可人家偏偏在阿笙面前装得人五人六。”

“这倒是。”靳浩咋舌,“阿珵这个装不住事的人,居然罕见地在阿笙面前装住了这么大一件事。”

宓笙看顾珵跑了那么多圈,找到他放在地上的保温杯接了温水,她实在不放心,还是想去找个空子劝他两句。

她打好水往楼下走,却看到贺志远在羽毛球馆那边的窗口看着顾珵。

“贺指导。”宓笙和他打招呼。

贺志远看了她手上的保温杯一眼,了然于胸:“想去给顾珵送水啊?”

“我……”宓笙看了眼窗外,顾珵还在跑,“贺指导,我知道不该干预您管教队员,但我只是想给他送杯水。”

“没事。”贺志远看宓笙有些拘谨,摆摆手,“他可人缘好得很,不止你一个想给他送水,刚才浩子、易川他们也想送,不过都被顾珵挡回来了。阿珵真倔起来,没有人劝得动。”

“贺指导,您是真的认为顾珵因为那块金牌飘飘然了吗?就我跟顾珵拍摄的这段时间来看,骄傲是有,但不至于到您说的那个程度。”宓笙一边说她的看法一边密切关注着贺志远的态度变化。

“我知道啊。”贺志远没有因为宓笙说的话不高兴,反而很赞同她,“阿珵只是有点翘尾巴,都可以理解,毕竟年纪这么轻一出道就拿奥运金牌,是谁也都得骄傲。”

“那您……”宓笙不理解贺志远为什么训顾珵的时候说得那么严重。

贺志远看着仿佛装了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的少年,“我就是敲打敲打他,也是当着所有人刺激一下他,他最近状态太松弛了。乒超联赛一结束我没说他,是因为我考虑大赛结束他还得调整调整状态,但是都到现在了,他还没找到比赛状态,需要我适时刺他一下。”

“而且,他拿了奥运金牌,虽然没有因此晕头转向吧,但是现在周围吹捧他的声音太多了,我需要给他泼一盆冷水,也是打个预防针。让他以后听多了那些夸大其词的赞扬,想要膨胀的时候,想想今天我说的话。”说着说着,贺志远嘴角爬上一丝笑意,“我希望他走得更远,而不是被一块金牌绊住脚步。”

“您为顾珵考虑得真深远啊。”宓笙不由感慨,“教练可真是个辛苦的工作,不仅要管运动员的技术训练,心理问题也得密切关注。”

“尤其是阿珵,不让人省心,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他经常赌气的理由我们都不能理解,孩子一样,为点小事能把自己气个半天。可真到了我们觉得过不去的大事,他又好像都能不放在心上一样,豁达得很。”贺志远虽然说着埋怨的话语,但目光是越来越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