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笙听了主编的话,很激动,她没有想到这样重要的工作会交给她来做,也没有想到主编居然愿意把前三期都交给她做同一个选题,“谢谢主编,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一名记者先提出质疑:“主编,三期都做同一个人的话,如果第一期的反馈不好,我们杂志的口碑很容易一上来就垮掉,这是不是过于冒险了呢?”

另一名记者也有意见:“主编,三期专访都是同一名记者做,工作量有点大,万一开了天窗,杂志前几本出现事故对于杂志的影响是巨大的。”

高兰君没有说话,她神情紧张地看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默默握紧了拳头。

思考许久,她才道:“主编,宓笙还是新人,怕她难当如此大任,不如我帮她一起做吧。”

“宓记者怎么想?”主编征询宓笙的意见。

宓笙也不怕得罪高兰君,直接拒绝:“主编,我和高兰君记者在专访方向上理念不合,还是不合作了,合作起来专访很有可能做个四不像。”

主编思考了一会,最终拍板:“没事,我们要大胆用新人,新人往往有新的视角,比我们这些已经形成了固定思维模式的老人更有优势,我愿意完全信任宓笙记者。”

既然主编已经有了决定,大家也不再多说什么,高兰君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怨怼。

会议结束,体育中心的主任把宓笙叫过去,“阿笙,好好做,年轻人前途无量啊,用心一点,展现出咱们央视记者的专业能力。”

“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努力。”宓笙很开心。

等主任走了,宓笙在会议室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策划案,高兰君走过来:“阿笙,年轻人还是要稳扎稳打,别妄想一飞冲天,容易摔死。”

“兰君姐,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记者的专业能力和年轻年长并不挂钩。”宓笙微笑着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好,我们走着瞧。”高兰君狠狠撞了一把宓笙的肩膀离去。

回到队里,宓笙就开始着手准备做专访,她准备先和乒乓球队的其他成员聊一聊,问问他们对于邓巍明的看法,首先就是同她关系很不错的顾珵。

午餐时间,宓笙端着餐盘坐在顾珵对面,问他:“阿珵,你觉得明哥在你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明哥?”顾珵很警惕,“你为什么会问明哥呢?”

他心里的警报迅速拉响,阿笙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明哥,还对明哥有所好奇。他前两天看了篇什么情感公众号的文章,就说对一个异性感兴趣就是喜欢的开始。

“我要交一篇明哥的专访,《乒乓人生》的。”宓笙如实道。

“这样啊。”顾珵放下心来,“作为运动员,明哥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是我还没有进国家队的时候就写在笔记本上的榜样,球风沉稳大气,技术全面,尤其有一手很漂亮的反手变线,是我一直都想学会的。作为队长,明哥就是兄长一样的人啊,他是这支球队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会照顾我们每一个人,而且很细心,可以察觉到别人不高兴,立马就去安慰他。”

“明哥确实是很好的运动员,值得尊敬。”宓笙又问,“如果让你找出一个特质来,你觉得明哥身上你最敬佩的特质是什么?”

顾珵停下筷子,歪着头想了很久:“坚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右臂那样的伤病,重新拿起球拍太需要勇气了,接受自己遭遇的巨大落差更需要勇气。虽然大家都说我心大,两次被退回省队也没有特别的表现,很轻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如果是职业生涯致命伤病,如果是要我从巅峰跌落谷底,我不会再留在赛场上了。”

宓笙听了顾珵的话,聊到了他身上:“说到这里,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两次被退回省队都表现得很平常呢?似乎没有为这事苦恼过。”

“怎么没苦恼过?”顾珵放下筷子,瞪大眼睛看着宓笙,“我是心大,又不是没有心。被退回省队,一开始肯定就是生气、不服,然后就懊恼怄气。但是回到省队,生活也很舒服,师父没有说我,队员们也都关系很好。”

“你不是一个追求舒服的人,追求舒服,就不会选择做职业运动员了。”宓笙嗔道,“快说,真诚一点讲讲嘛。”

顾珵听宓笙话尾软软的上扬的语调,恨不能把心都剖开给她看自己最真诚的想法,他目光真诚又坚定:“因为我有这个自信,我会回到国家队的。”

宓笙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理由,顾珵说得那样肯定。

顾珵举起自己的右手给宓笙看,“阿笙,看看这只手,我都为它打出的球感到无比自豪,我坚信靠自己的技术一定可以回到国家队,不然就是国家队的损失。”

这本该是几句极度自信甚至自大到让人不喜的话语,但从顾珵口中那样坦然说出,看着他亮晶晶的盛满少年意气的眼眸,宓笙就觉得本该如此,这样的狂傲,就该是顾珵,能在球场上那样挥洒自己热血的少年,能那样不假思索地处理关键球的球员,一定是用自信和傲气做了球拍,不然那球如何打破万重阻碍为少年加冕。

“确实,你属于这里。”宓笙在心里为顾珵鼓掌,“所以,你不能想象你所倚仗的最引以为傲的右手受了伤、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凭借右手打出漂亮的爆冲时,你该如何站在赛场上。”

“对。”顾珵佩服宓笙的总结能力,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无比敬佩明哥,他是靠着右臂站在山巅的人,他看过最好的风景,戴上过最华丽的皇冠,却因一场车祸跌落。这世上不缺神明陨落,绝大多数摔成遍体鳞伤的神明都会选择消失退场,而不是站在山脚和那些曾经的信徒一起重新攀登。被一个又一个曾经的信徒拉下来,这太残忍。”

“如果是你,你的选择就是退场吗?”宓笙看着面前一路都走得很顺的少年,就算三进两出国家队,也只是他一战成名经历中的一段年少轻狂的谈资,算不得什么困境与谷底,他没有经历过绝望,他像一条正在汹涌波涛中捕猎的龙,矫健勇猛、战无不胜,宓笙不能想象有一日他搁浅于浅滩的模样,

顾珵也不能想象,他喝了口汤:“是的,我会把最好看的姿态留在赛场上,我不希望那样痛苦地重新开始,我没有那般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