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训时,贺志远没有急着叫顾珵训练,反而和他站在场边聊天,他指着场中的运动员们问顾珵:“阿珵,你看,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顾珵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打球,训练。”
贺志远摇摇头:“不,他们在备战奥运。”
他叹了口气:“阿珵,你该收一收自己的脾气,你太年轻了,年轻得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机会。你很棒,很有天赋,我今天站在这里,站在国家队,站在这个没有人不是天才的地方,我还是可以说你关于乒乓球的天赋是数一数二的。你真的很聪明,也很厉害,三个月打到了世界第五。但是,两次离开国家队,在二队满打满算待了大半年时间,这让你的基本功并不扎实,所以你一开始并不在奥运备选的人选里面。如果你没有两次退回省队,你一步一步打到一队,一点一点去练基本功,马上到来的巴黎奥运会,本就该有你的一个名额,不需要什么生死战。”
顾珵站在那,听了这些话,有些无措:“师父,我……”
“所以,阿珵,磨一磨身上那些傲气,也磨一磨那些脾气,沉下心来,好好打球,补上年少时候的那些缺憾,我不希望你再因为一时意气而错过很好的机会。我现在退役了,站在这里,看着你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你现在有很多好机会,是我都渴望的机会,但是我已经不能拿起球拍上场了。顾珵,你不一样,你可以上场,所以一定要珍惜每一个机会。”贺志远语重心长,“阿珵,不管多少人说你只是去奥运长长见识,你自己都不可以这样以为,我派你去,就是希望你冲着金牌努力,没有人规定没有大赛经验的小将就不能拿奥运金牌,自己不要给自己设限。”
“我记住了,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珍惜这次奥运会的机会的。”顾珵不是一个爱听人说教的人,但贺志远的话他都会放在心上,别人是这个指导那个指导,只有贺志远是师父。两次退回省队,基本上就是被国家队宣判死刑了,如果没有贺志远力排众议,他知道自己回不到这里。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贺志远本来临危受命做了主教练就有很多人不满,根基未稳之时就为他得罪不少人把他召回一队,他都明白,也都记在心里。
训练时间过得很快,奥运预选赛就要开打了。
宓笙忙着写稿工作,她以为自己哪怕不能放下南极,至少也可以因为忙碌而淡忘一阵子。
但宋瑾瑜回来了,跟着南极科考队一起回来了。
宓笙在央视新闻里看到他那张添了几分沧桑疲惫但依然帅气的脸,他举着话筒向世界宣告这次为期一百六十天的南极考察圆满结束。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宓笙心里酸楚难受五味杂陈。
大学的年级群里也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艾特宋瑾瑜,恭喜赞扬的话语满屏都是。
还有不少不清楚其中曲折的同学艾特宓笙:“阿笙,男朋友成功回来怎么也不说两句虐虐我们这些单身狗啊,你们可真是模范情侣,要长长久久啊。”
没错,拿到本应属于宓笙的南极机会的第二名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十二岁时做了邻居,一路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大一那时他们二人在一起了,大学四年都是同学们艳羡的一对,学霸情侣,宋瑾瑜和宓笙一直交替在年级榜首的位置,男生帅气,女生漂亮,又是青梅竹马,校园小说标准的男女主角。
宓笙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联系他,她为宋瑾瑜开心骄傲,但也为自己愤懑不平。
倒是宋瑾瑜休息的第一天就来球馆看她了,正是午休时间,球馆里没什么人,宓笙在那里和随队的摄影商量训练照片的拍摄角度。
宋瑾瑜笑着走向宓笙:“阿笙,最近好吗?”
“我还可以,恭喜你啊,顺利返航,第一次南极科考队的随队报道任务就完成得这么好。”宓笙同他走到球馆角落说话,客气得就像答记者问,其实她一直都在关注宋瑾瑜,从朋友口中、从新闻里,他们这么多年感情,她也担心他在南极的生活。
宋瑾瑜微微叹气:“阿笙,从十一月我起航开始,你就没有再联系过我,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宓笙没有怪宋瑾瑜,但她又确实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是领导他们选择人的时候带着性别歧视。”
“阿笙,这么久不联系,你还喜欢我吗?”宋瑾瑜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
“瑾瑜,我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我看到你,就会想到我到不了的南极,明明我的分数比你还要高,就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我不可以去而你可以去?我知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但只要看到你,看到你意气风发实现了你的梦想,而我只能窝在乒乓球馆,我的心就像是被放进了风箱里一样,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难受,真的难受。”宓笙心里藏着南极的梦想藏了八年,她为之付出了无数努力,可是就这样轻易失去了,她难以接受。
宋瑾瑜顿了一会,说出了他思考许久的话:“阿笙,我理解,我知道南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分开吧,在事实上,就是我抢走了你的名额。和我在一起,只会一直提醒你,你是怎么样失去你的梦想的。”
他也不是不喜欢宓笙了,只是他这么多年太了解身边的这个女孩了,他不希望她痛苦,爱人本应收容治愈她那些隐痛,而不是成为一根刺扎在她最痛的地方。
宓笙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宋瑾瑜还是这样的贴心,“瑾瑜,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以前,我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有爱就可以,觉得爱情可以跨越一切,但是不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