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都提前到啊。”陆澜的声音忽然闯入霍蓁蓁的意识。

她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见到一个穿着春秋装厚度运动衫的陆澜。

朝气蓬勃，明眸皓齿，脸上的笑容有些晃眼。

“嗯，习惯了，不喜欢让别人等我。”霍蓁蓁有些紧张的挪开了目光，抿了抿唇。

“吃过早饭了吗，”陆澜说着伸手一指小区内的商铺，“新开了一家卖广东肠粉的店，有没有兴趣试试？”

霍蓁蓁在来的路上嚼了一袋小熊饼干，其实可以算是吃过东西了。

但考虑到待会儿要说的事情不宜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吐露，于是默然点了点头，有些被动的跟上了陆澜。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的点，肠粉店虽然还开着门，但因为老板夫妇为了孩子上学的琐碎事情吵了起来，老板娘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陆澜二人，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们打烊了。”

陆澜只得回身和霍蓁蓁重新商量，“那我开车去远点的地方吃？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米粉店。”

霍蓁蓁没主意，“都行。”

“那走吧。”陆澜摸出车钥匙，同时嘴角微微上扬，“还记得我无规律失忆的事情吗？最近好像出现了好几次，虽然影响都不太大，但总归值得注意。所以一会儿辛苦你也盯着导航，如果我开错了路，务必及时提醒我。”

他说完这话之后，终于察觉身边闷葫芦似的女孩子有了点新鲜的反应。

从他看到她到现在，她时时刻刻都紧抱着怀里的双肩包，仿佛那里头装着她的全世界似的。

这个双肩包，有点眼熟。

陆澜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回忆，总算记起来——除夕那晚，霍蓁蓁来他们家共度新年时，就带上了这个包。而且当天还因为陆婧好心帮忙挪开这个包，发生了一桩不愉快的小插曲。

里边是什么？

陆澜颇感好奇，但终究没有问。

然后，霍蓁蓁忽然开口了。

她定定的望着前边的马路，用一种难辨情绪的口吻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像你认为的那样没心没肺。”

“嗯？”

霍蓁蓁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拉开双肩包的拉练，露出其内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子。

它是个木头材料做成的小屋子，看起来像个蛋糕店。

仔细看才会注意到，木屋蛋糕店门口有一个绿豆大小的人偶，人偶牵着一条分辨不出品种的中型犬。

“这不是个普通的摆件。”霍蓁蓁顿了顿，用食指指着小木屋主体，“这是我养过的狗狗的骨灰盒。”

原来是骨灰盒吗。

陆澜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涟漪中**漾着悔意。

他是最讨厌偏见的人，但之前他却因为偏见，不了解，而在大过年的时候对霍蓁蓁甩了脸。

霍蓁蓁没有转头，因此没有看到陆澜略微动容的神情，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叙说着：“我家狗名叫‘老大’，我遇见它之前，它好像流浪挺久了。它对那片街区很熟悉，知道什么时候哪里会出现厨余垃圾，还曾经邀请我跟它一起去蹲守垃圾。

我一点也不介意它的做法，因为可能在那时候它的世界里，这些厨余垃圾已经是最好的食物了。我虽然从小没有爸妈陪着，但我有钱啊。我就把老大带回了我当时住的公寓。可惜房东不允许养狗，我只能带着老大搬家。

那会儿我还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遇见陆伯伯，我带着老大住在城郊的公寓楼里，什么肉都买给它尝尝，还和它约定，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可能让它受委屈。老大特别懂事，有陌生人靠近我家门，它才会叫，一般时候它不管闲事，就好像知道扰民会给我带来麻烦似的。

老大在的时候，我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希望老大可以活久一点。因为我带它去宠物医院体检，医生都说它已经十几岁了，牙齿也因为牙结石的缘故掉了很多，留在世上的时间也许并不长了，叫我早做准备。但我不相信，我觉得世界上会有奇迹。

我总是吓唬老大，告诉它我照顾不好自己，我是个没本事一个人独立生活的人，让它一定要多照看我两年。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老大有一天早上突然就不能动了。我立马送它去医院，但还在路上的时候，老大就走了。我不知道它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我，只能庆幸，它走得那么快，应该没经受什么痛苦。

在传统观念里，所有的生命都自天地而来，逝去之后应该回归自然，入土为安。可是我没法想象老大自己躺在墓地里，所以我很自私，带着老大的遗体辗转了几十公里，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给小动物做火化的机构。

我想，如果老大也舍不得离开我，就会和它的骨灰一起，留在这个小木屋里，继续陪着我。

其实在它走了之后，我独立生活的很好，因为我不想让它太担心我。”

说这些的时候，霍蓁蓁没有哭，甚至没有哽咽过一次。

这么多的心里话，积聚在她心头一年多时间，没和任何人提到过。

06203那三个姑娘都是心软、眼窝浅的人，要是说给她们听，保准是四个人缩作一团抱头痛哭的结局。

然而，在霍蓁蓁心里，所有关于狗狗“老大”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她真的认为没必要给这一段没能再写长点的故事涂上眼泪。

所以她宁可选择不说。

“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同情，或者让你安慰我。”霍蓁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木屋，眼里满是宠爱的微光，“我平常和不熟悉的人不太爱掏心掏肺，但这并不代表我没心没肺。”

陆澜终于摸到了这个话题的边缘，神色郑重的说道：“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相比之下，我觉得大多数人总会因为一些生活小事而斤斤计较，又或者拘泥于眼前的苟且。从你身上我没有看到这些，所以由衷的羡慕你世事看淡的能力。应当算是夸奖，以及欣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