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偌大的大学教室,阳光无法阻挡地透过百叶窗泄露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了书页轮廓的棱角。
江迄时的影子斜射在桌面、椅子上,长又扭曲,而来人穿着一双女生皮鞋,刚好踩在了他影子的末端。
闻言,江迄时的视线从书上缓缓抬起,再慢慢转到了来人面上。
一触即离。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看清了她的模样,深邃的五官被妆容掩盖,眼尾刻意下撇,显得娇气。
江迄时的眉头极快地动了下,翻了页书,才淡淡回答:“《法理学》。”
闻书桐走近了几步,弯着头发,一手撑着桌子和他一起看,看了几行后,若有所思:“是教授推荐你看的这本吧?”
江迄时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从这个角度看,江迄时的鼻梁很高,像是郊区外陡峭削薄的山,浓密的睫毛在半空中弯成了弧,尽数掩盖在了金丝镜片下。
闻书桐看了半晌,有些发怔,手情不自禁地抬了抬。
突然,她感觉手腕一紧,像是被人攥住,根本没有因为她是女生而克制力道,警惕又充满敌意。
江迄时掀了掀眼:“干什么。”
“......”
闻书桐干笑了几声,忙抽回手,“看你头发上有东西,想帮你弄一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江迄时松了手,四指下意识摩挲了下掌心,没有说话,神情示意她离远点,垂头用钢笔在书上划了线条做笔记。
闻书桐却没看到他的示意,眼睛映着他手的动作,不甘地抿了下唇。
——那是个下意识的,想要把沾染别人的气息弄掉的动作。
她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包放在江迄时旁边的椅子上,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闻书桐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干巴巴着声音玩笑道:“你不会介意我坐你这里吧?等一下就上课了。”
江迄时没看她,只吐了二字:“随意。”
言下之意很简单,闻书桐自然听懂了:“这个教室不是我的,你爱坐哪儿坐哪儿,与我无关。”
她手指不由得蜷了蜷,直觉舌根苦涩,侧首望着江迄时看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切哀与悲伤。
不知看了多久,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个别还是自己认识的。
“小闻,你也来上课啊?”
闻书桐回神,看着那个站在她旁边打招呼的男生,扯了个笑容:“是啊。”
男生看了眼江迄时,又看了看她,立刻做出一个“哦——”的了然状,朝她做口型:陪他啊?
闻书桐只是笑。没有回答。
男生一副自己又懂了的神情,笑得暧昧又隐蔽,还待开口,江迄时突然道:“你喷的什么香水。”
闻书桐也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脸上闪过惊喜,下意识答:“我用的是迪奥的花草香......怎么了吗?是很好——”
“离我远点。”江迄时打断了她,抬手抵了下自己的鼻尖,“有点受不了。”
“......”
一旁男生暧昧的表情顿住了,闻书桐不用看都能知道男生的心里过程,脸上的笑容僵住,好半晌,才道:“我...我...好。”
她没敢看男生的表情,抓着自己的包,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后排。
放下包,像是在执着着什么,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迄时天生对别人的注视不感冒般,在无数女生频频回头观望中,眼也不抬,背脊端正地坐在原来的位置。
“......”
闻书桐揉了下眼睛,拿着包从后门走了。
-
闻书桐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像现在这样,处于暧昧和生疏之间,直到江迄时看透,他就会愿意回头,她一定会得偿所愿。
直到那一天午后的到来。
天空彻彻底底沉了下来,雨丝朦胧了眼界,路灯下的水洼映出了交缠的人影。
“......阿姝。”
他是这样喊她的。
可笑的是她当时竟然没立刻反应过来,而是看着他挨得极近的眼睛,心跳砰砰砰地打着耳膜。
闻书桐咽了数口唾沫才将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那个,江迄时,你、你喝醉了......”
深色的伞遮住了倾斜的路灯,闻书桐清晰地看见他身后被放慢的雨线飘飞,空气中泛着潮湿气儿和他一呼一吸间浓重的酒气。
江迄时肯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