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刚到，摄影棚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陈秘书身后带着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进来抬棺。冰棺被关上之前，鹿鸣红着眼眶，看了晓雯最后一眼。
这一眼，便是永别了。
葬礼准时开始。
钱建国换上了笔挺的黑色西装，这套西装本来是准备参加晓雯婚礼的，如今婚礼换成了葬礼，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退伍军人出身的他，自强自律了一辈子，年过半百身材还是保持得挺拔匀称。为了这身材他坚持跑步，就是为在女儿结婚时，一身强壮的把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并警告男人要好好对他的宝贝。
可如今，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钱建国一低头，抹掉眼中的泪。
旁边的陈秘书赶紧递来纸巾，钱建国接过来，仔细擦干净了眼角的眼泪，他要体面的送女儿最后一程。
而原本应该是新郎的鹿鸣，在一旁哭得像个傻子。
葬礼过后，鹿鸣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一通不依不饶的电话铃声，把他从半死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谁啊？”鹿鸣有气无力。
“你好。是鹿鸣先生吗？”
“是。”
“我是动物园刑警大队分理处的警官李若飞，关于您这次的车祸，我们要和您做一下车祸起因和过程的详细笔录，请您今天来一趟。”
鹿鸣沉默几秒，鼻音浓重的答应下来。
鹿鸣走到洗漱间，看了眼镜子中满脸憔悴，头发和胡须都已经长得没型，一股悲意涌上心头，几天时间，物是人非，说出来可能都未必有人相信。
他捧了一把凉水，拍在溢出泪水的眼上，缓了好一会，这才一点点平静下来，一步一步的移回卧室。
他的脚已经能慢慢走了，他的心却不知要多久才能从这个事故中走出来。
警局里，一位身材高大，样貌清秀的警官给鹿鸣倒了杯水，在他旁边坐下来，开口说：“我是处理你本次事故的刑警李若飞，这是我们在现场拍摄的图片，你回忆下当时的情况，如实叙述一下。”
鹿鸣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始说：“20号那天晚上，大概七八点钟，我跟我的未婚妻晓雯，从家里开车到我同事家的路上，在经过动物园附近时，下了很大的雨……”
“小李，杜队说这个案子他来负责，你去看看刚送来的那起入室盗窃的案子。”
鹿鸣的叙述被走过来的一个女警打断，坐在桌边的李若飞有些意外，犹豫了几秒，还是起身朝里屋的办公室走去。
“鹿先生，请跟我来。”女警说着，带他进了杜队长的办公室，把门掩上。
鹿鸣看了眼办公室里坐着的敦实黑壮中年男人，喊了声：“杜队。”
男人示意他坐下：“小鹿，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没有。”鹿鸣小心的坐下来。
“这车祸，老钱和我都很伤心。晓雯呢，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也和我的女儿岁数相仿，将心比心，可想而知老钱现在的心情啊。”
鹿鸣低着头不说话。
“总而言之，都互相体谅吧。”杜警官从档案袋里掏出了照片笔和表格。
“言归正传，公事公办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这样，你仔细想一下你们车祸时的前前后后，我来记录下。”
鹿鸣抬起头：“当时，我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要去趟同事家……”
鹿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量的回忆详细，特别强调了有一只猩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路，导致了整个事故的发生，又小心避免说出有关晓雯佩戴游戏设备的事。
“猩猩？”老杜有些不相信。
鹿鸣点点头：“对，我怀疑是附近动物园里逃出来的。”
“按照车轮胎印迹显示，你们的车子有一个急转，然后撞出了公路隔离带。”
鹿鸣点头：“我们就是为了躲避它才撞进了树林。”
老杜眉头皱了皱：“你确定是猩猩，没看错？”
“千真万确。”鹿鸣对当时的触感印象深刻。
“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猩猩导致了交通事故……”老杜停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敲：“车里记录仪的储存卡还没有找到。那你们撞到它了吗？”
鹿鸣努力回想：“不太确定，当时车子偏离路线，我一把方向盘急转弯，车子甩尾，好像车尾撞上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
当时车尾一甩，他好像是听到了车尾有一个闷闷的撞击声。但是自己车祸后醒来，在树林里与他呆在一起等救援队时，那只猩猩看上去好像又很健康没有问题。难道不止一只猩猩？
鹿鸣心里直打鼓，一直到现在，他对那晚上的事，依旧分不太清那部分是现实，哪部分是梦境。
老杜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小王，去问问事发路段附近的那个动物园里是不是有走丢了猩猩，或者丢失过什么动物。对了，你让小李去看一下事故车的尾部，有没有什么动物的毛发和血迹痕迹。如果有，找专家确认下动物种类。”
老杜放下电话，眼神扫过鹿鸣的脸颊，那种感觉就像大兴安岭里常年住山的猎户扫过猎物那般毒辣。
“你刚才说，你把着方向盘？”杜警官放下手机，看着鹿鸣。
“对。”鹿鸣沉着应说。
“晓雯在驾驶位，她是司机怎么没有做出反应？”
鹿鸣迟疑了几秒，当时晓雯带着透明的vr眼镜，游戏画面遮挡了她的视线，当时车辆又在雨中高速行驶。玩过游戏的晓雯估计又犯了老毛病，精神有点恍惚，遇到这种情况完全蒙圈，情急之下，他只能伸手硬掰。
鹿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语速如常：“当时她吓得有点发蒙，我就伸手去盘了。”
“说来也是，女孩子嘛，遇事难免慌乱。”老杜倒也没继续纠缠，接着问：“汽车开进树林的情况你有印象吗？”
“没有，当时深夜，树林里一片漆黑，几次撞击后，我就晕过去了。”
鹿鸣并没有把猩猩和他在树林里相遇的那段说出来，因为说出那段经历也只能给自己找麻烦，毕竟是猩猩拿着晓雯的手机和游戏眼镜逃离了现场。
老杜盯着鹿鸣，眼神颇有深意。
鹿鸣心里打鼓，心绪翻滚，他懊恼过隐瞒了眼镜的事，但因为之前他没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更不能说了。
好在桌上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可怕的静默，老杜转开视线，接起电话。
“是我，哦？动物园那边你确定吗？好的，搜集证据，我在警局等你。”
杜警官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了一眼鹿鸣，走出去接了电话。
“老钱，什么事？”
“老杜，我这边的保险公司人员发现一些奇怪的现场证据，在我女儿的车祸现场，提取到了一些非人类的毛发和血液，以及脚印，甚至有些脚印还在车内出现。”
老杜边听边注意屋里鹿鸣的表情变化。
“可以把提取到的证据样本提供给我，我这边也有些新发现，回头再跟你说。”
挂上电话，老杜走进来：“今天的笔录先到这里，搞清楚事故责任之前，你先回家休息，有事我们通知你。”
鹿鸣告别老杜，慢慢走出警局。他刚才已经隐约听到了电话里说猩猩失踪的事，他知道接下来，警方会大力追踪那只失踪的猩猩。现在，他只能祈求猩猩已经把手机和游戏眼镜已经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