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四节 说客(shang)
软轿沿着山道行进,快若疾风,这几个轿夫显然是训练有素,以这般的速度,若非轿子一味的向上倾斜,真真的以为是在平地上行进,孙慈闭着眼睛,并不掀帘向外张望,心中只是想着见到楚韵歌之后,应该如何沟通?
想到自己频频的惹恼楚韵歌,孙慈不由有些担忧,他此次到九州,本就是为了寻觅人才,第一站便是边越,才踏入边越站内,便听说了楚韵歌的大名,也听说了他的经历,早起了招揽之心,可别为了无聊的事伤了和气。
转念想到适才那个面色惨白的姑娘所说的话,又觉得好笑,万没想到楚韵歌心仪的,竟然是龙皇的妻子,自己虽然初履中土,但对这位龙皇可不陌生,每一个从中土逃出的人,提到此人的大名还是满面的胆颤心惊,看样子是心有余悸,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一睹这位龙皇的风采,与龙皇齐名的,当然是他的妻子,听闻那女子罕见的美丽,她的容貌之美,甚至可以让天上飞翔的鸟儿跌落,可以让池塘中的游鱼沉底,这样的女子,原会令人无比的倾心,可是提到她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如同她比恶煞更加的凶恶。
这样的女子,真真的令人闻之生畏,偏偏这位俊秀得如同女子一般的楚韵歌楚先生如此的心仪,难道他喜欢的,竟然是貌若天仙,又心若豺狼的女子?如果真如此,那么他必定不是凡人。
这般想着,却不想发现轿子已然停住了,楚韵远说话的中气明显没有山下那般充沛,“孙先生,请下轿用些茶点吧!”
初时下轿,未经防备,没想到.轿前竟然是一片竖冰,若非楚韵远伸手相扶,几乎就要跌倒在地,被楚韵远伸手扶进茶棚坐下,一口热茶饮下,这才惊魂稍定,定目四顾,这间茶棚修筑得很精致,桃花板的墙,墨迹斑斑,写了许多风雅的诗词,但墙上蒙着青纱,那青纱却不附着于墙上,显是在保护墙上的诗词,适才在轿中,虽然有火炉,但脚几乎冻僵了,但进茶棚才半盏茶的功夫,浑身便温暖如春,低头细看,地上的青砖似乎冒着热气,想是热源是在地下。
心念一转,孙慈满面笑意,“楚先生,.这里如此的温暖,不知供热是在何处?”
“孙先生请随我来,”楚韵远察言.观色已知他的心思,初初上山时,已将他要上山之事通报给楚韵歌,下轿前已获得了回应,楚韵歌已应允让他上山,既然如此,看看供热之处,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甚至可以给楚韵歌赢得一些准备的时辰。
走出茶棚才觉得朔风凛冽,抬轿的轿夫坐在茶棚.外间,正在享用茶水和点心,看样子,都是上等货色,那些轿夫正要起身,楚韵远轻轻压了压手,他们重又坐下,继续谈笑风生,心中微动,加快脚步跟随着楚韵远走到茶棚左侧,只见他自地上提起一块厚重的板子,“孙先生,请下去吧!”
地道很整洁,看得出是经常清扫,洒了水,拐角的地.方摆放着花盆,里面栽种着青翠的小树,地道并不长,很快便走进了一间宽敞的石室中,石室内堆满了精炭,一个奇怪的装置正不停的转动,却不知作何用处,奇怪的是,这里燃烧着火炭,却没有灰尘。
走过外间,楚韵远推开一道小门,孙慈举步入内,.里间却是一间静室,布置得颇为雅致,木制的圆桌旁坐了两个衣履整齐的老人,正全神贯注的对奕,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和楚韵远的到来,待他们发现楚韵远,只是满面微笑的一颔首,又继续转头看着棋盘,“二公子,今日怎么得闲,到此处观望风景啊!茶水在火炉上,新送来的点心正在火炉边上,我们这局下到了紧要处,就不陪您聊天儿了。”
“两位继续吧!咱们只是随意来看看。”
耳中听他们闲.话,孙慈走到墙壁边,透过窗向外张望,窗上蒙自厚厚的粗茧纸,将寒气阻挡在外,窗边有一道小小的暗门,孙慈转过身,楚韵远微微一笑,走到近前,伸手将暗门上卷作一团的棉帘放下,转身走到棉帘后,这才推开暗门。
走出暗门,外间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堆满了雪,山风吹过,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跌倒下去,待站稳了脚步,放眼望去,满目均是晶莹剔透冰壁,山崖本就陡峭,张牙舞爪的冰壁更令山崖增添了一种慑人的威势。
不敢久站,片刻便退回室内,在静室稍微暖了暖身子,这才退出地室,盖好厚板,上了软桥行了一段路孙慈才静下心来,心中猛的一震,这山路如此陡峭,加之积满了冰雪,轿夫们仍然健步如飞,加之适才他们坐在外间,自己看得清楚,都是一些高大健壮的少年,气度不凡,看样子,这位前宰相楚韵歌楚大人也不是池中之物。
后半程的路途比前半程长了许多,孙慈劳累了一天,摇晃间竟然假寐了过去,待清醒过来,已身在室内,躺在满是皮毛的床榻之上,火炉中粗大的木柴燃烧得通红,两个装束简朴而整洁的侍女一见他睁开了眼睛,满面堆笑,捧着金盆和绢巾站立两旁,另两个与她们同样装束的侍女捧着他的衣服走上前来,“孙爷,请更衣。”
换好衣饰,净了面,侍女们仍然面带微笑,“孙爷,二爷说了,您醒之后,请您到前厅一述。”
穿行在庭院之中,只觉得这庭院虽然雅致,但隐隐有一种尊贵的气息,令人觉得舒适,孙慈微笑着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进前厅,楚韵歌坐在上首,楚韵远坐在他左侧,还有一个眉目依稀与楚韵远相似,却有些粗俗的男子从在楚韵歌右侧,楚韵歌凝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楚大人,孙慈有礼了。”
“孙先生无需多礼,”不待孙慈行礼,楚韵歌已然含笑起身,“孙先生请坐。”
安然坐下,面上浮出一丝笑,“楚大人,孙某对楚大人的名讳早已如雷贯耳……。”
“孙先生过奖了,”楚韵歌淡然一笑,“只不过孙先生才从方外到此,即使听闻了楚某区区小名,也不会如雷贯耳吧?”
目光闪动,没想到他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孙慈笑而不答,只是寻思自己是何处露出的破绽,就让他如此轻易的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想来想去,却无半点儿的端倪,孙慈只好作罢,揖手为礼,“楚大人,在下实在不知你是如何堪破在下的身份,还望楚大人指点。”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豪爽,楚韵歌心中对他的厌恶也略有消减,“孙先生,您伪装是太平镇的首富,举止作派都非常的富贵,与九州的一般的富贾别无二致,但是你有两个破绽,其一,你说你是太平镇的首富,太平镇我虽只去过一次,但太平镇地处贫瘠之地,民贫地薄,但凡贫穷之地,即使是首富,想必也非常的吝啬,而你却出手豪阔,银子花得如同流水一般,也不觉心痛,这个破绽告诉我,你不是太平镇的人,你的身份只是借来的。”
“好,好,”孙慈抚掌大笑,“目光果然犀利,一眼便看出了这个破绽,我却没有想到,那么第二个破绽呢?”
微微一笑,看着他涨红的脸,“第一个破绽虽然说明你的身份不是太平镇首富,但第二个破绽却出卖了你的身份。”
惊愕的扬了扬眉,原来假借太平镇首富的身份,只是想掩饰自己对享受的喜好,令那些奢侈的享受不特别的引人注目,没想到竟成了自己的破绽,这个破绽如此的明显,那么出卖了自己身份的第二个破绽一定很大,难道也是自己的举止和炫富吗?
凝眉沉思片刻,将各人的言行举止,衣着穿戴细细想了一遍,仍无半丝的端倪,不由怀疑楚韵歌是在故意诈自己,心中沉吟,面上却维持着笑容,将心情掩饰得滴水不漏,连楚韵歌都觉得佩服。
沉默相对了片刻,孙慈整肃了面容,起身对楚韵歌长揖一礼,“楚大人,第二个破绽在下着实想不出,还请楚大人指点。”
“相传与琼海一水之隔有一个海岛,那海岛从不曾臣服于中土十七州,岛上有一国,名为朝鹿,相传朝鹿国民风彪悍,以武为尊,”楚韵歌并没有立刻回应孙慈,只是凝视着面前的火烛,如同神驰天外一般喃喃道:“相言朝鹿国的祖先是从海中上岸的人鱼,所以他们的国徽就是一条手持分海叉的人鱼。”
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锦囊,并无半分的破损,若非从锦囊内侧看到那个徽标,他如何识破自己的身份?皱了眉,疑惑的瞪视着他,楚韵歌不急不缓,笑容仍然优雅,“皇上,朝鹿国的车匠虽然能仿制中土的马车,但是他们却没有忘记在马车的车框上端,留下朝鹿国的徽标!”
如同电闪一般,这才想到,马车框上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徽标,那是朝鹿国的骄傲,寻常的人只会将它当成一个装饰,没想到竟然让他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