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鬼军

大雨接连下了三日,如同要将广隘淹没,看着不远处龙皇的军营升起的葬旗,夏衍月会心的微笑,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到龙皇归天的一日,很快,这天下就将是自己的了!

耳边传来燕启嚣张的笑声,夏衍月冷笑着弯起了嘴角,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粗鲁而无知,正是自己需要利用的工具,待利用燕卫国的军队将月帝覆灭后,很快就能复国了,然后登基为帝,与燕卫、边越三分天下。

对面的大营这几日都是灯火通明,但营‘门’紧闭,夏衍月等待着看到安楚撤军的迹象,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对面的大营如同一潭死水,究竟月帝在做什么?她准备在军营中,守着龙皇的尸体登基为帝吗?‘女’人?一个‘女’人当皇帝?想到此,夏衍月忍不住绽开了笑脸,月亮怎能出现在正午的天空?这天下人都不会承认那个‘女’人的!

负手走下城墙,燕启腆着肚子走上前来,“夏衍月,皇上三日后将派人前来宣旨,将东隘城及东隘城以西直至成安,封为你的领地。”

满面的笑容,如同对这个册封感到无比的欣喜与感‘激’,在心里却冷冷的笑,小小的十个省就想换火雨车的秘密,夏侯至真的太小看自己了。

与燕启并肩走回官邸,远远.看见周淳模和一众的妻儿将无数的财富搬上大车,看样子准备天明就逃出城去,这个愚蠢的家伙,为了些许的钱财就想离弃自己的国家,真真的可耻,如果是自己……。

“夏衍月,你不是‘精’通天相吗?”燕启.突然止步,他转头,第一次lou出严肃的神情,“龙皇归天之后,星相的运转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夏衍月郁闷的抬起.头,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自半月前,所有的星相都被乌云遮蔽,根本无法获知天相预兆,“这几日,天空的云越加的厚重,连一星半点儿的星光都没有,半个月前,星相的运转只显示了龙皇的归天……。”

燕启还未回应,只听城‘门’方向一阵巨响,城楼上火.把急速的晃动,那是发生了紧急事态的信号,不及再‘交’谈,飞快的披了战甲,翻身上马,随着大队赶到城‘门’边,却见一众的龙鳞黑甲,手持长刀,骑在战马上,跟随着一个身穿龙头黑甲马后,踏着倒地的城‘门’,一步一步的‘逼’近,越来越近,虽然在雨中没有光,但仍然能够看到龙头黑甲的面甲上,闪烁着慑人的寒光,恐惧得不能自己的同时,所有人都在想,穿着龙头黑甲的人是谁?难道是龙皇重生了吗?或者他根本没有死!

鲜血‘混’合着雨水迅速的流走,很快,半数的守军伏.尸在地,龙鳞黑甲几乎见人就杀,燕启和夏衍月拖了主将的战甲,‘混’在士兵之中,一步一步的退到城的深处。

巍峨的皇城前,站满了因为恐惧而鸦雀无声的.士兵,升若国最后的护军和燕启带来的援军早已忘记了隔阂,他们站在一块儿,手挽着手,注视着龙头黑甲驻马在远处,他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威胁,而他此刻的静止,令人联想到杀戮之前的静谧,令人胆颤心惊的静谧。

然后,他动了,很.缓慢,慢得几乎看不到他是如何跳下那匹披着黑甲的战马,他手中持着一枝长枪,被雨水洗净了枪上的血渍,它如此的雪亮,如同刚刚开刃,从未沾染过鲜血一般,虽然在雨中看不清它闪烁的寒光,但却能感到它的凛冽寒气。

龙头黑甲越走越近,在他走到人群前时,他停住了,手中的长枪缓缓举起,然后他随意的扔掷了出去,带着尖厉的啸声,割破了雨幕,随后,尖厉的啸声变成了绵长的惨叫声,随后一声巨响结束了这两种声响,众人的目光如同那个被钉在皇城‘门’上的人一般钉在城‘门’之上。

周淳模!被钉在城‘门’上的竟然是周淳模,他就像一个田间的稻草人一般垂落着四肢和头颅,那枝枪仍在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鲜血急速的滴落,还未落地,便被雨水冲淡,落到地上的,只是淡得几无颜‘色’的水。

龙头黑甲一步一步的走向城‘门’,人群自动分开,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要踏进众人的心里,当他走到城‘门’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上升到自己的喉头,看着他停下脚步,众人屏住呼吸,他已伸手将长枪拔下,周淳模的尸体自半空中堕落,摔在地上,龙头黑甲转过身,目光似乎在人群中扫动,众人情不自禁的瑟缩着,似乎惧怕被他发现一般。

长枪第二次出手,直取人群中的一个人,那个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被挑到半空中,龙头黑甲冷酷的将他挑着在空中转了一圈,枪尖上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龙头黑甲手腕微动,那个人如同流星一般的飞出,跌落在城‘门’前的车马道上。

龙头黑甲举步上前,伸脚踏在那人的面上,安静得几乎将要窒息的空气被一阵笑声惊破,众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龙头黑甲脚下的那个人在笑,他笑得很畅快,仿佛一生都没有笑过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赢嫣然,原来是你,”被踏在脚下的人语气高傲得如同他是主宰者一般,“你知不知道你穿着这身盔甲就像一个鬼一样……”

脚下的力量增加了,众人清晰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站在前面的人认出了那个人就是平日里高傲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而令人觉得厌恶的夏衍月,此时,他狼狈的模样又令人觉得怜悯,他轻轻的咳嗽着,挣扎着喘息,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天空的云尽数散开,躺在地上的夏衍月睁着血污的眼眸,凝神看了许久,“原来天机竟然是这样的,如果早让我看到,我应该猜到是你,这天下间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能穿上这副盔甲。”

踏在身上脚下的重量越来越重,夏衍月沉重的喘息着,口中仍然尖刻,“我知道你为什么发疯,你的儿子死了!现在,你的丈夫也死了!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你这个天煞孤星!你出生的时候,天空所有的星星都退……。”

无论夏衍月如何的尖刻,嫣然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力的向下踏动,也许只是期待着看着脚下的人化为一堆‘肉’酱。

痛,痛得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了一般,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了,夏衍月竭力的张大口,目光扫过,只看见燕启满面恐惧的不停后退,这个‘混’蛋,也许很快他就能逃拖,继续过着他‘花’天酒地、骄奢‘**’逸的生活。

一切都因他派人送信给自己而起,那么就让一切都因他而结束吧!勉强提起最后一口气,夏衍月竭力的做出怜悯的口气,“你只道是我的预言害了你的儿子,但是你知道谁是真正杀死他的凶手吗?”

踏在身上的重量立时轻了一半,夏衍月知道燕启很快就会像起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那怕是追到天边,赢嫣然也不会放过他,他得意的笑着,随着笑意,血如泉水般涌出,“我自己没有孩子,我也并不喜欢孩子,但是如太子一般的孩子,我想只要是人,对他只有怜爱吧!真正能够下决心想要他死的,只有陌生人,可是陌生人为什么想要他死呢?因为他想成为六国盟军的统帅,因为他想取代楚韵歌,因为只要杀死他的孩子,才能让龙皇回师……。”

‘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夏衍月知道自己所有的骨头和内脏都碎裂了,在临死前,他突然觉得无比的畅快,原来幸福并不是面南背北,而是在死前知道另外一个人的结局。

慢慢的取下面甲,清冷的月光中她的脸美得不像凡间的人,虽然满怀恐惧,燕启仍然禁不住为她的容貌颠倒,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他一点一点的瘫软在地,如同死狗一般躺在泥水和血水之间,透过无数颤抖的‘腿’,他看见被踏成‘肉’酱的夏衍月,死!这般鲜活、这般生动!原来这就是死!

“杀!一个不留!”

下完命令的‘女’子越出盔甲,她白‘色’的烟罗在‘迷’离的夜‘色’中如同一个永会醒的‘迷’梦,只有她发间系着代表服丧的白‘色’烟罗提醒着燕启,她的命令将会被执行,自己无论逃到何处,都会被安楚的杀手找到!

血如雨下,尸体倒在燕启身上,他竭力的屏息,不让龙鳞黑甲发现自己,在天明时,屠杀终于结束,燕启不敢起身,他知道广隘城已是一座死城,很快,他们会放火焚烧,将这里变成一城瓦砾,也许一年之后,这里将被荒烟蔓草淹没……。

看着嫣然独自走出城,独孤落日沉默的迎上前去,她满面的泪,“落日,我向天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

说完,她恶狠狠的拭去面上的泪水,“命人拟旨,诛杀燕启,无论要多少时日,无论要‘花’费多少的金银,我要看到燕启的尸体,我要看到燕启在我面前化为糜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