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从柏林到西部前线，盟军的突然进攻让德国统帅部大吃一惊。反应既凶猛又迅速的，只有阿纳姆一地，在那里，英军第一空降师几乎就空投在比特里希将军那两个装甲师的头上。而在别的地方，困惑而糊涂的指挥官们试图确定，9月17日的这些令人震惊的事件，是否确实就是对帝国的一次进攻的开端。已经预料到，英军将从比利时发起地面进攻。所有能用得上的预备部队，包括冯·扎根将军的第十五集团军，都损耗严重，士兵们除了他们所携带的步枪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武器，这些预备部队都被投入防御阵地，以对抗那种威胁。战壕挖掘了出来，战略阵地建造了起来，他们全力以赴，要让英国人为了获得每一平方英尺的地面而不得不战斗。

谁也没有预见到，空降部队将会与英军的地面进军同时使用。这些空降进攻，是否就像柏林所惧怕的那样，是通过海路进攻荷兰的前奏？在夜晚的那几个小时里，当参谋官们试图分析形势的时候，有关额外的空降进攻的报告进一步令人困惑了。美国的伞兵，其兵力不为人知，部队番号仍没有确定，他们在艾因霍温—奈梅亨地区，而英军第一空降师显然已经在阿纳姆周围着陆。但现在新的消息又谈到，在乌得勒支郊外有伞兵，而另一个完全令人晕头转向的报告则声称，空降部队已经在波兰的华沙着陆了。

在陆军元帅格尔德·冯·伦德施泰特位于科布伦茨的司令部里，普遍的反应是吃惊。脾气暴躁、有贵族气派的冯·伦德施泰特，与其说是对这次进攻的性质感到惊讶，毋宁说是对指挥这次进攻的人感到惊讶，他推断，那个人一定就是蒙哥马利。一开始，冯·伦德施泰特怀疑这些突然的、显然是陆空联合的作战行动，是否就是艾森豪威尔进攻帝国的攻势的开端，这位陆军元帅在很长时间里一直相信，巴顿和朝萨尔河大举猛攻的美军第三集团军，造成了真正的危险。为了与这个威胁作斗争，冯·伦德施泰特已经投入他最好的部队去击退巴顿疾驶的坦克。现在，这位德国最有名望的军人，暂时被搞糊涂了。他从来也没有预料到，艾森豪威尔的主要攻势是由蒙哥马利领导，他始终认为，蒙哥马利“过于谨慎，过于受习惯的支配，过于仔细周到”。

他对蒙哥马利所做动作的大胆感到震惊。从莫德尔的司令部雪片般飞来的电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调子，愈加表明了这个进攻的突然性和严重性：“我们必须考虑到，夜间将会有更多的空降部队着陆……敌人显然认为，他的进攻极为重要，英军针对施图登特取得了最初的较大的成功，已经向瓦尔肯斯瓦德推进……这里的阵地尤其至关重要……迅速而又强大的预备队的缺乏，正在增加我们的困难……B集团军群实际上已经捉襟见肘，其总的形势是危急的……我们要求，尽可能快地给我们装甲车、火炮、重型

机动反坦克武器，以及防空部队，而且绝对不可少的是，我们应该日夜在空中都有战斗机……”

莫德尔用这些话作结：“……盟军主要集中在我们前线的北翼。”这位军官的意见，冯·伦德施泰特尊重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曾经尖刻地称他具有一位优秀的军士长的资质，而这次就是冯·伦德施泰特难得尊重他的意见中的一次。在他电报的这个片段中，有关这些令人吃惊的进展，莫德尔让冯·伦德施泰特摆脱了最后的怀疑。的确，B集团军群的“北翼”，就是蒙哥马利。

在夜晚的那几个小时里，不可能估计在荷兰的盟军空降部队的兵力，但冯·伦德施泰特却确信，能够预料还会有空降着陆。现在不仅有必要把德国前线的所有裂缝都堵住，而且还有必要同时为莫德尔的B集团军群找到预备队。冯·伦德施泰特不得不再次赌上一把。他的司令部发出了电报，把在亚琛面对着美国人的部队从阵地里调出来。这些动作是有风险的，但又是必不可少的。这些部队将不得不立即向北开拔，而等到他们能够参战，最少也是48个小时以后了。冯·伦德施泰特又给德国西北边界的那些防区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要求所有可用的装甲部队和防空部队，前往荷兰安静闭塞的地方，这位陆军元帅现在确信，第三帝国迫在眉睫的危险就在那些地方。甚至就在德国的铁骑士为了支撑他的防御体系而彻夜不停地工作的时候，他也仍然默想着这个形势的奇怪之处。负责盟军的这个巨大攻势的军官是蒙哥马利，对此他仍然感到惊讶。

当载着威廉·比特里希将军的参谋车从他位于杜廷赫姆的司令部出发，赶到阿纳姆的黑暗街道的时候，夜色已经很黑了。比特里希决心亲自看一下出了什么事情。他在城市各处察看，火仍然在燃烧，街道上到处都是瓦砾——这是上午轰炸带来的后果。比特里希后来说，许多地区的死亡士兵以及闷燃着的车辆，都表明“发生过激战”。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并没有获得清晰的印象。有两名在阿纳姆邮政总部的电话女话务员，比特里希后来授予了她们铁十字勋章，他从那两名女话务员收到的报告中得知，大桥已经被英军伞兵攻占了。比特里希大怒。他曾特别命令哈策尔要守住大桥，但命令并没有得到执行。现在至关重要的是瓦尔河上的奈梅亨大桥，在美国人夺取之前必须得到保护。比特里希获得成功的唯一机会，就是要粉碎盟军沿着走廊所进行的袭击，并把英军挤压在阿纳姆地区，让其陷于停顿。现在，阿纳姆北端的伞兵，以及奋力要抵达伞兵那里的那几个散开的营，必须全部消灭。

落入库尔特·施图登特大将手中的那份绝密的市场花园行动计划，最终来到了其新司令部里的陆军元帅莫德尔手中。莫德尔已经放弃了在杜廷赫姆城堡庭院里的那个园丁农舍，向东南移动了大约5英里，来

到小村庄特尔博格附近。施图登特用了近10个小时的时间，才找到陆军元帅的去处，并用无线电把这个文件传了过去。市场花园行动计划是分成三个部分来到的，现在已经解码，因而也就全被揭示出来了。

莫德尔和他的参谋们专注地研究这个计划。在他们的面前，是蒙哥马利的全部意图：所使用的空降师的名称，在3天的时间里要进行的一系列空运和再次补给，着陆区域和空投场的精确位置，关键性的大桥出击目标——甚至还有所涉及的飞机飞行路线。哈策尔后来从陆军元帅本人那里得知，莫德尔说，这个计划是“异想天开”。它是如此异想天开，以至于在最初几个关键的小时里，莫德尔居然拒不相信。

这些计划过于适当了，过于详细了，也就失去了可信性。莫德尔向他的参谋们提出，文件是这样精确，这使它的真实性受到了怀疑。他再次强调了他本人的坚定信念，即在阿纳姆西边着陆的部队，是取道博霍尔特和明斯特，向鲁尔河发动大规模空降进攻的先头部队，博霍尔特和明斯特在东边大约40英里处。他警告说，应该预料还会有额外的空降着陆，而且他们一旦集结起来，就毫无疑问将突然向北转向，然后向东。莫德尔的推断并非没有根据。正如他对参谋们所说：“如果我们要相信这些计划，假定阿纳姆大桥是真正的出击目标的话，那么为什么不把部队直接空投在大桥上？这里，他们来到的是适合集结的巨大开阔地区，不仅如此，还是在西边8英里的地方。”

莫德尔并没有告知比特里希有这个计划。“在战争结束之前，”比特里希说道，“我从来也没有意识到，市场花园行动的计划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我不知道，莫德尔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管怎么说，这些计划将只不过是确认我本人的见解，即要做的重要事情，就是避免空降部队与英军第二集团军会合——而为了会合，他们当然需要这些桥梁。”在比特里希手下的一名军官，确实知道这个文件的消息。哈策尔中校也许是在陆军元帅的参谋们之外的唯一一名军官，莫德尔曾与之谈到这个计划。哈策尔回忆说：“莫德尔总是为最糟糕的情况做好准备，所以他不是完全不重视这个计划。他告诉我，他无意被控制住。”只有时间才能告诉德国人，这个文件是否真实。尽管这位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陆军元帅并不打算完全接受这个摆在他面前的证据，但它却给他的大多数参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德尔的司令部既然手中有了市场花园行动的计划，因而就把那些空投行动通知了所有防空部队，根据计划，空投将在几个小时以后进行。

起码，有一个臆断被放弃了。总司令部的行政官古斯塔夫·赛德尔豪泽尔中尉回忆说，根据所缴获的文件，莫德尔现在的看法是，他和他位于奥斯特贝克的司令部，原来根本就不是空降部队的攻击目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