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120章 第九十四节 意外的决堤

近段时间,长江中下游**雨连绵。中到大雨竟天天见面。黄石矶本为江边古镇,屋顶皆为小瓦,遇上绵延大雨,没有人家不漏水的。大门一开,见到的不是雨衣、雨伞,就是斗笠、蓑衣。天可以下雨,人可不能偷闲;外出干活的人,身上薄棉衣总是湿了干、干了湿,没完没了折腾得人都快疯了。

常住江边的人都知道,水刚开始涨,雨还有得下,这才哪里到哪里呀?还早着呢!年纪大、经历广的人都说,眼前的雨水这么猛,五月天了还要穿棉袄,长江发大水是夺定了!一九五四年发大水,不就是这个样子嘛。

农谚和经验往往非常准确,由不得你不信,这可与迷信搭不上界!老农们是凭经验,而气象和水利工作者也几乎确认,今年长江大水!

从互传通报得知,四川、湖南、江西、安徽。无不表现出洪水泛滥的前期征兆。从四川至宜昌的长江沿岸,已多处发生泥石流、塌方和山洪爆发的可怕事件,田地、房屋被冲毁,道路被淹没或冲断。荆江大堤早已过安全警戒线,江西鄱阳湖周边地区更是**雨不断、山洪频发。

安徽及以下最担心江西鄱阳湖的洪水。鄱阳湖对于长江中下游来说,就是天然的蓄水池,就是皖江之“肺”。上游来水过猛时,它就接纳进去;上游来水过少时,它就流出补充。如果鄱阳湖周边区域雨水过猛、过久,使洪水连续充盈湖区,那就会失去调节长江中下游水位的作用——就只出不进了。

上游洪水**,经过鄱阳湖湖口时又增添从湖中涌出的强大生力军,那么中下游水位必然连续猛涨。若时间持久,或护圩稍有不慎,必会带来圩破人亡的悲剧。

胜利区的几个沿江圩口,前十来天就已做好防汛的基本准备。大堤上每五十米左右搭盖一个大棚,大棚里有大锅灶、长地铺,专门用于防汛人员食宿、休息、存放工具等。

圩堤管委会的大仓库里,堆满了装填泥土沙石用的草包、麻袋和两米左右长的防汛桩。圩堤内侧的大柴堆旁,很多人在捆扎备用的防浪把。圩堤外侧江水里,放防浪柴把的,下保护木桩的,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号子声,与风浪声交织在一起。

大汛刚来时,大堤每十米距离有一个人负责看守保护,随着汛情的逐渐提高,再酌情增加人手和物资;超警戒水位时则增至两到五人。最危急时刻。大堤保护人员会增加到每米一人的密度。

然而,因有人认为季节未到,不必太过慌张,以至于基础工作虽已就绪,但毕竟还有很多不到位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即便出现小险情,就难免捉襟见肘、措手不及。这几天江水来得太猛,虽然刚刚超过警戒水位,但因风狂、雨猛、浪急,还是出现多处险情。

昨天夜里,江心洲围堤就出现了小面积的滑塌险情,以至于整个江心大队的男女劳力全都出动了。出现早期险情,可说既是坏事又是好事。说他是坏事,那当然好理解了。说它是好事,就是可以使各级领导重新考量大堤的坚固度,及时调整防汛安排。

宋世平这段时间情绪很不好,一则因家里骗他回去相亲,而他又没看上那个姑娘,就很怪他父母没事找事;二则周大顺、高良、张志高三人都走了,虽又来了三个,他已经是“组长”了。可就是觉得别扭不舒服,有种生肉不黏熟骨头的感觉。最要命的是,自从他们三个离开后,他关注的那些线索就如断线的风筝,悠然间杳如黄鹤了。

他不甘心,很憋气,有时甚至怪责到后来的几人头上,总认为若不是他们来补充,周大顺他们三个就不会离开。所以,从他们三个来的第一天起,宋世平就琢磨着想办法要将他们打发走。

正所谓天助人愿,江心洲大堤滑塌正好给他一个借口。今天上午,胜利区、公社的领导现场巡查后,就和宋世平交换意见。宋世平哪舍得这千载难逢之机,便直言了当的说:

“不知几位领导考虑过没有,防汛保圩的都需要我们技术人员及时指导,可四个圩口只有我对阜康圩还算熟悉,另外三个都是新来的,对情况一无所知。护圩不能仅看大堤外表,必须清楚大堤基础、土质、内部土层结构以及外江的水情走势等等。当地群众虽然知道情况,可他们不知道综合防汛技术;技术人员虽有技术,可不了解基本情况。这个汛还怎么防嘛!说句要不得的话吧,这种局面若不能尽快改变,恐怕大事故还在后面呢?”

几个领导无不认为宋世平讲得有理,可照眼前的状况,又不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更不知道他的潜台词!要是公社张书记没调走,凭宋世平这么一说,他肯定会明白其中意思。可现在的公社领导是新人。对前面的事一点不清楚,哪里知道已经离开的三个技术员哟。

宋世平非常着急,可又不好主动说要周大顺他们三个回来,见没人想到要问问他的想法,便直气得血气上涌,真想一拳砸过去。见他们如此没“灵性”,宋世平只好把江心大队支书喊过来,当头就问道:

“你这里新修的圩堤情况,除了你们,还有哪个技术员最熟悉呀?”

大队支书听宋世平问这话,觉得非常滑稽,心想你也清楚呀,干嘛问我?便想开他的玩笑,又觉得这是正规场合不宜造次,就含笑答道:

“你知道啊?张志高,张技术员最清楚。”

区、公社的两位领导都不解地看着宋世平,急切地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宋世平见火候已到,就将以前的人员情况,以及为什么离开等简略地做了介绍。两位领导得知事情原委,一时又感到很为难。技术员是县水电局的人,他们无权安排呀。

宋世平见他们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情知已没有退步,便一咬牙索性直通通地说:

“你们汇报嘛!将实际情况向县革委会汇报。请水电局将原来的三个技术员换回来不就行了?先电话汇报,再不行就派人上去催。”

区、公社鉴于防汛大事,也只好同意按宋世平的建议,回去就打电话,明天早上亲自到县里要人。

宋世平如释重负,心里很是爽快。晚上回去又将那三个人喊到一起,也不直接说要他们离开的话,只是强调不熟悉情况的危害性,要他们必须尽快熟悉情况,否则谁的责任段出了问题谁兜着走。他心里暗道:

“他妈的,你们说我威胁。就是威胁。看还走不走!”

第二天早上,胜利区果然派人到县里去了。然而宋世平心里清楚,仅凭这个理由还不足以将周大顺他们三个换回来,最好还得加一把火。毕竟他们三个是受了处分才回去的,改变原决定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绞尽脑汁,想着再用什么方法,通过什么渠道来添这把火。太松了固然不行,太猛了更不好,弄不好还适得其反。做事要有度,适可而止。这是他父亲常说的话。

但话虽这么说,工作还得负责任的做。中午,宋世平随便扒了两口就忙着赶向最重要的广惠圩。出了村东口,转过小山包便直登大堤顶。刚爬了一半,忽听堤内十八汊湖里传来一阵骇人的“呼隆隆”声。宋世平心头一紧,情知有异,躬起身体便向大堤顶部冲去,尚未登顶,就听堤顶、堤内一片慌乱嘶喊:

“破圩了!破圩了!丰收圩破了!”

犹如晴空响炸雷,宋世平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待冲上大堤抬头望去,只见十八汊湖中的丰收圩堤上,人群炸了窝似地混乱奔逃;小圩堤中间被撕开一个大缺口,汹涌的湖水如海潮般泻向小堤内。咆哮的浪头里,隐约间还有人影在水流冲乱滚。宋世平不觉叫声苦道:

“不得了,要死人了!”

想到大堤里还有一个生产队,他即刻耳朵轰鸣,双腿不觉软了许多,待跌跌撞撞冲到人群聚集处,便急着催问圩里住户是否都出来了。当得知圩里的老少都在高墩上时,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时候到决口附近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给抢险队无端添乱。宋世平问身边的人说:

“丰收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破就破了呀!”

有人见问,便接茬说:“你问我呀,我还不晓得问哪个呢!丰收圩本就牢固得很,一点险情都没出现过!说出来你都不信,我要不是亲眼得见的也不信。他妈的今年怎这么多怪事!”

宋世平本来就是急性子,见他转弯抹角的,一下就急了。便上前照他肩膀拍了一下道:

“诶,快说怎么回事!”

那人转身白了一眼,见是技术员同志,便仍心有余悸地说:

“我刚才正小便呢,忽然湖中心响起一个炸雷,吓得我差点小便淋到裤子上。我的妈,那个雷打得好低哟!哪晓得雷声刚停,接着又是‘呼啦’一声,就见丰收圩外的大湖水里,突然冒出一股老粗的水柱子,照直向丰收圩大堤冲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吧,丰收圩堤坝就被冲出一个大缺口。然后…哎呀!十八汊的湖水像倒闸一样就向小圩里涌哦。前面的水头有四、五米高呢,城墙一样啊。大湖里的水从缺口向小圩里硬挤,缺口眨眼间就被撕大了。”

“湖水里冲起粗水柱?看花了眼吧?”宋世平根本不信似地说。

“真的,我也看到了!”旁边一个人也作证说。

“水柱是浑水还是清水呀?”宋世平问。

“这个…这个还没注意呢。可能…看那颜色估计是清水吧?”

“我不信。湖里冒水柱,还是清水。骗谁呢!”宋世平估计激道。

“骗你不是人!黄牛精…黄牛精在作怪。以前只听老人们讲过,破圩之前,大堤脚向外鼓黄水那是黄牛精作怪。他奶奶的,刚才可是个大稻箩粗的水柱啊!别处破圩都是堤里面先冒水,谁见过堤外面冒水柱冲的呀。

大水柱先朝天冲了五、六米,再斜着冲撞小圩堤。要不是亲眼得见,说了连鬼都不信!你是干部,又有知识,你说什么原因?我是不明白,就像做梦似地,现在还糊涂着呢!”

若说是怪事,宋世平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平静的湖水里起水柱,的确难以想象,难道与先前湖水突然消失有联系?”

不过他现在还顾不到这些,只一个劲地追问那人说:

“刚才那水头里好像有几个黑影,是有人落水了吧,怎么没人划船去救呢?”

周围人听宋世平问这话,就知道他没见过破圩。见他疑惑焦躁的样子,有人安慰他说:

“放心吧。这是个小圩口,面积小、水面窄,水头冲不开的。抢险的又都是‘水擂子’,翻两个跟头就会钻进水里,再潜到一边游上来。再说了,真要是上不来,也不能在那时候划船救呀。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宋世平这才稍微放心。毕竟丰收圩里不到一百亩田,住家又都在高墩上,纵使有损失估计也不会大。等过段时间排干了积水,还可以补种绿豆、芝麻什么的,生产自救还是有希望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叫破圩了,而且破得如此令人不可置信。水中起水柱冲破大堤,这不假得荒唐嘛!说也没人信,要是他们三个都在这里就好了。想着,宋世平忽然暗自笑道:

“这个圩口一破,看局里还有什么话说!再不换他们三个过来,怕是县领导都不会答应!”

正所谓祸福相依、得失并存,想起来真叫人哭笑不得。他们三个回来与破圩之间,一喜一悲,也不知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只是丰收圩一破,就更有理由向领导要人了。

嘿,就等着那几个混蛋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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